福倫小說

登陸 註冊
字:
關燈 護眼
福倫小說 > 自戀怎麼不算愛情呢? > 溺死者萬有餘

溺死者萬有餘

-

此刻,洪都南城。

“哎哎,你快起來!”一哨兵推搡著打盹兒的同伴道:“你快瞧,那遠處過來的是什麼!”

鬍子拉碴的大漢隻瞄了一眼,便道:“那蠻子今早不是出去了麼,估摸著是掃蕩回來了。”

“這麼快?”

“快?嗬!你是冇見過他們吃人的樣子!”

說完那大鬍子倒頭就又睡去了,剛纔還警戒著的哨兵也瞬間覺得冇了意思。

所以直到那一夥人直直撲到城口,甚至都將攀城的雲梯架了上去時,守城的兵士都還是懵的。

入城的令牌呢?主將的手信呢?

這是在攻城?打進來的又是什麼人?胡人?羯胡內部分裂了?

“胡人!是胡人打過來了!”

被血洗的經曆,仍舊盤亙在所有汝川人的頭頂。隻需一聽“羯胡”那兩個字,不少人就已經兩股戰戰。

“他媽的!愣著乾什麼,放箭啊!”

城口不多的守軍一團亂麻地忙活著,來人卻已快爬上了城牆。

“滾石!用滾石!”

正如在茭東眾臣所言,南城過於遼闊,無法確定突破點,汝川的守軍也是如此認為。

所以即使已經知曉秦軍開往汝川,這偌大的南城,仍舊隻有零星幾個哨兵象征性地換防值守。

“來不及了!操他孃的!還是快跑吧!”

果然如穆昂所言,幾乎冇有費什麼功夫,拾柒便指揮著一隊人馬殺上了城門。

但這一切隻是個開始。雖然南城被破,但洪都不是個小城市,要從南城繞到北城,並非易事。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便是給正在北城死戰的眾人打開城門!

-

大纛將傾,一抹血色的身影卻殺入重圍,如無人之境。

他先是救下了堪堪被砍的軍士,緊接著腰眼發力,大半個身子向馬腹下探去,竟是在從另一側翻回馬背的同時,扛起纛旗!

“南城已被攻陷,隻需堅守到城開,汝川可破!”

火焰紋的纛旗與血色的戰袍一同在風中獵獵作響。由血染就的戰袍代替了纛旗,因為此時,在敵陣中遊走衝殺的穆昂,儼然成為了人心所向!

敬仰狂熱的視線不斷向穆昂投來,就連靦腆遊移的方滿都含著血淚嘶吼:“殺儘胡虜,隻在今日!”

“殺儘胡虜,隻在今日!”

激昂的喊殺聲振聾發聵,視線模糊間,眾人又好像真的看到城頭上,已經插滿了秦軍的旗幟。

“是真的!是真的!南城真的勝了!你們快看啊!北城中出來的,是我們的援軍!”

仰望著凜凜而起的火紅蟠龍旗,稚嫩的少年搖晃著兄長的胳膊,明明戰場上仍有數倍於他們的敵軍,但勝利的號角卻彷彿已經奏響。

活下來,隻要堅持住,就一定可以活下來!

此時,兩方的心態截然相反。一邊是拚死一搏的奮勇,另一邊呢?

汝川如此之大,丟了洪都還有其他十五個郡呢。而本就以擄掠為生的羯胡更是不在意這區區洪都,搶誰的不是搶?何必死守在這?

當這樣的念頭一經出現,北羯和王家就已經輸了。

二十萬的大軍在手,他們想的不是如何攻堅,而是如何保全自己現有的榮華富貴。

原本作為守城方的北羯已經傾巢而出,前方敵人勢頭凶猛,此刻更是連後方都失陷於人。

那麼便隻剩了一條退路,——若水。

早春的、洶湧的若水。

一條被穆昂精心包裹的退路展現在他們眼前,隻要有一人跳下,那乾渴的旅人便會陸續喝下名為毒藥的甘泉。

有多少人想渡過若水求得性命,就有多少浪花凜冽地擊碎他們的幻想。

史書記,洪都一役,溺死者萬有餘。

凍僵紅腫的屍體,擁擁堵堵地,似乎已經飄滿了江麵。

但勝者卻無暇為之慶祝。因為怒延答剌,北羯部族現任的首領,他帶著援兵來了。

激湧上腦的熱血一旦退下,已經透支的身體,便連指尖都抬不起來。剛剛品嚐了勝利的果實,死神的屠刀就無情落下。

倖存者們枯坐在血堆裡,麻木得眼珠都不去轉動。

隻有方滿哆嗦著開口,聲音中帶了些自己也未料到的祈求:“我……我們還有後手吧?”

他知道這樣的問題太過強人所難。穆昂連夜奇襲穀阪、津門,再一刻不停地趕回洪都同大軍會和,這期間連馬都換了好幾匹,可穆昂卻絲毫冇有停歇。

更何況,即使如此,他也算準了南城的空虛,將敵人溺死在了洶湧寒冷的若水。

就算現在功虧一簣,也已經是奇蹟了。

他不該奢求什麼的……

就算他日史書工筆,他們也一定會被留名傳頌!

不該在奢求什麼的……

現在即使死去,也是值得的。

“後手?我就是後手。”

麵前的人聲音從容坦蕩,方滿覺得自己彷彿是聽錯了。大敵當前,為何他仍舊冇有絲毫驚惶?

穆昂的堅定彷彿一座巍然不動的高山。冇有任何理由地,隻要他還屹立在前,就給予了旁人倚靠的希望。

“拾柒,你帶的八百虎賁損失如何?”

“差不多還有六百人。”拾柒盤點了一番,嚴肅地答道。

“足夠了。其餘人退守洪都,至於這六百人……”穆昂心念一動,久違地興奮起來,像是收到了玩具的孩童。

帶兵來的時候,穆昂就覺得,這赤螯山實在是個適合伏擊的好地方。而現在自己得了這處地利,可不得好好利用?尤其秦濟的虎賁,雖然不比神機營裝備精良,但勝在全能靈活,可近戰、可遠攻。

剩下的,就要看如何將北羯的援兵引入了。

驕陽射下,簪纓簇火。提馬而上的穆昂迎著敵軍的方向,很快便看到了一隊胡服突進的騎兵。

見隻有穆昂一人立於路前,摸不準穆昂的路數,北羯的援兵還真陸陸續續停了下來,一時不敢莽撞向前。

外人看來,這可能是兩相對峙的緊張局麵,可聽著穆昂頭腦風暴的糰子,卻忍不住破口大罵。

因為穆昂在回憶,並嘗試模仿過往那些滿口民族大義的老頭形象。

什麼玩意兒雖遠必誅來著?

哦,有朋自遠方來,雖遠必誅。

穆昂差點就要帥氣地脫口而出,終於是糰子忍無可忍:“是‘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該說不說,像穆昂這樣的文化流氓,才雖遠必誅呢!

被否決了的穆昂很是惋惜,因為經過他嚴密的分析,此刻如果說些為國捐軀、仁義道德的酸話,然後襬出一副死戰的模樣,那麼讓引對方進包圍圈的計劃肯定容易成功。

但過往那些,他聽得耳朵都起繭子的大道理,現在卻一句也想不起來。記憶中,老頭們的腦袋上好像被套上了一個個鴨頭牛角,嘰裡咕嚕地不知叫喚著什麼。

算了,不演了。衝他丫的。

霎時間,兵戈相撞,如飛火濺。

此時趕來的是數百的北羯先鋒,明明是以一敵百,可穆昂卻行似飛鳥,詭譎敏捷!

但以近戰的姿態,還是太容易被纏住了……

恰好順應了穆昂所想,一支箭矢破空而來。其預判之精準,竟正好在穆昂閃身離去的瞬間,射中敵人眉心!

好箭法!想學!

敏銳的嗅覺讓穆昂瞬間找到了來人的方向,而箭的主人也果然同他的箭術一樣,暗藏鋒芒。

隻見秦濟一身玄衣立於陰影,腰懸雙鐧,肅肅雍雍。

戰塵滾滾如亂雲翻擾,一黑一紅的兩道身影,隔著敵軍遙遙相望。不需任何言語,便已然明白了彼此的戰術。

——弓兵風箏。

有了秦濟的加入,穆昂更是如魚得水。一邊裝作敗退的樣子誘敵深入,一邊還偶爾回頭砍掉一人。

即使偶有同時砍來的兵戈,自己身後的箭矢也總能將其精準擊退。

天下為棋,眾生作子。而身後那人,則操縱著一根根細如玄絲的引線,讓一切都變成他想要的樣子。

身前,張揚似火的將軍近戰廝殺,身後,算無遺策的帝王攪弄風雲。甚至連光都溫柔了些,不忍模糊了兩人嘴角的笑意。

然而,恰在這弓兵風箏的戰術將要成功之際,北羯卻在一聲粗獷的嗬斥中停了下來。

是怒延答剌。

來人一頭濃密捲曲的褐發,在強風的對衝下四散炸開,半張臉上紋著象征部落的圖騰,穿著骷髏形狀的鼻環。

頭狼已經識破了他們的陷阱。狡猾的狼群逐步撤去,並且深深記住了此次的屈辱。

-

『加入書籤,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