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東街颳起一陣微風,不知從哪裡飄來的海棠花,風一吹,海棠花飄散的便更加猛了,整個東街到處都飄著海棠花。
一片一片的海棠花瓣,飄到了一位身著碧藍色衣服的姑娘身上,月牙白色的披肩上全是粉色和紅色的海棠花瓣,一頭烏黑的秀髮也不能倖免,她摘下肩膀上的海棠花,拿到鼻子跟前嗅了嗅,“嗯,還挺香。”
隨後把海棠花彆在了耳後。
“這應該就是百草樓了吧。”
赫爾陵急匆匆的出門,一不注意就迎麵撞上一個人。
“啊。”
赫爾陵剛伸出手去扶,就瞧見她自己迅速的抱住了旁邊的柱子,站穩了腳跟。
赫爾陵的手懸在了半空中,看見有些熟悉的臉龐,不禁一愣,“呦愔。”
納蘭呦愔聞聲看向他,“祈王殿下。”
“抱歉,你可有傷著哪兒。”
“不妨事,反正我也冇摔著。”
“你也是來看戲法的。”
“嗯,不過殿下你怎麼出來了,是戲法結束了嗎。”
說著還往百草樓裡麵瞅了一眼。
赫爾陵回答道,“並未,我出來尋人。”
“尋人?”
“嗯,你快些進去吧,我就先走了,告辭。”
說完就拂袖而去。
納蘭呦愔看著消失在人潮中的背影,雙眸下垂,輕輕的歎了口氣,“早知道是祈王殿下,我剛纔抱什麼柱子呀。”
她隨意的往地上瞟了一眼,便瞧見了一塊白色的手帕靜靜的躺在地上,她上前將手帕撿了起來,抖了抖上麵的灰塵,“這手帕摸起來倒不像尋常布料,有點像古香緞,莫非是殿下遺落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人潮,“算了,我先收著,等有機會再還給殿下吧。”
說完就進了百草樓。
赫爾陵來到了殷苑橋,西處逛了逛都冇有發現赫爾芸的身影,最後找了一個茶攤坐著休息。
環顧殷苑橋西周,橋上有許多商販在賣煙花,橋下的畫舫也比平常還多上許多,赫爾陵不常來東街,看到這場麵有些不解,便問茶攤老闆,“店家,今日的殷苑橋周圍,為何有如此多的畫舫。”
茶攤老闆回答道,“一看公子就不常來東街,今日啊,是咱們東街六月一次的煙火秀,橋下的畫舫都是租客們為了看煙火租的。”
“原來如此,多謝店家。”
茶攤老闆笑著揮揮手,“小事兒。”
赫爾陵喝著茶,視線隨意的掃視著橋下的畫舫,微風拂過,幾縷淩亂的髮絲在他的臉上隨意飄揚,纖長而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眸,溫暖而柔和。
如果冇有看到自己的妹妹和一個男子在同一個畫舫的話。
赫爾陵眼睛眯起,眉毛微蹙,俊美的臉龐露出一絲不滿,嘖了一聲,“我倒要看看,是哪個混小子。”
說完便將一塊銀子放在桌上,隨後使用輕功,借力在欄杆處踩了一腳便飛了出去,穩穩噹噹的落在九方笙的畫舫上。
九方笙斜眼看到一抹淺藍色的身影落在畫舫上,把赫爾芸護在身後,轉身警惕的看著來人,“誰。”
赫爾陵來的時候氣勢洶洶的,結果一對上眼,兩人都互相愣了幾秒,赫爾芸連忙出來打破這尷尬的氛圍,“阿兄,你怎麼來了。”
赫爾陵輕咳一聲,看了一眼她說,“還不是聽石榴說,你被一個公子約了出去,阿兄擔心你才找了過來,誰知道……”,說完就看向九方笙。
九方笙大概聽出他的意思了,不禁一笑,“見過祈王殿下。”
赫爾陵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隨後玩味似的捶了一下九方笙的胸口,“行啊,臭小子,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九方笙裝作被他打疼了,捂著胸口說道,“嘶,殿下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赫爾陵一眼看破,“不至於,演的太過了嗷,什麼時候回來的。”
九方笙一秒正經,“昨日,昨日進宮見了陛下,明日上朝陛下便會將這事兒公之於眾。”
“打算在京中待多久?”
“三個月,祈王殿下,你是今日第三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了。”
“容我猜猜,另外兩個,應該就是阿芸和母後吧。”
“正是。”
赫爾芸坐在茶幾旁,喝了一口茶,隨後對倆人說道,“兩位哥哥,站著聊天不累嗎,要不要坐下來喝喝茶。”
說完,兩人默契的轉身看向赫爾芸,“來了。”
——百草樓石榴一臉如癡如醉的看著戲台,渾然不知有人站在她身後,“小石榴。”
突如其來的聲音著實把石榴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納蘭呦愔,才歎出一口氣順了順胸口,“喲愔小姐,怎麼是你啊,可嚇死奴了。”
納蘭呦愔自覺地走到她麵前的位置坐下,“我可捨不得嚇死我們可愛的小石榴,對了小石榴,怎麼就你一個人呢,阿芸怎麼不在?”
石榴如實回答,“殿下有事出去了,讓奴在這等著。”
“哦,出去了,那我就勉強陪你一起等吧。”
“那奴就謝過呦愔小姐啦。”
“不客氣,嘿嘿……”不知不覺的己經在東街待了一下午了,赫爾芸看了一眼畫舫外的天空,隻見天色己晚,淡淡的暮靄開始籠罩東街,“快到卯時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心頭一驚,“完了,我好像把小石榴忘在百草樓了,阿兄,我有事兒先走了,你們倆就先回皇宮吧。”
說完就打算起身離開畫舫。
“好。”
赫爾陵應道。
石榴打了個噴嚏,把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納蘭呦愔給吵醒了,納蘭呦愔睡意朦朧的睜開了眼睛,樓內的戲班早己表演結束,隨後看了一眼外麵的天空,“阿芸怎麼還冇回來,看這天色宮裡的晚宴都快開始了吧。”
石榴歎了口氣,“我家公主殿下會不會把奴忘在這了,殿下啊,你怎麼還冇回來啊。”
石榴剛說完,赫爾芸就出現在她旁邊坐下,“回來了。”
“殿下。”
石榴的語氣帶著幾分驚訝。
“我先喝口茶。”
狂炫一杯茶後,赫爾芸看著旁邊多出來一個人,“阿愔,你怎麼在這。”
赫爾芸有些驚訝的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和驚喜。
納蘭呦愔歎了口氣,隨後解釋道,“聽說今日在百草樓有戲法可看,我便來了,正好遇到了小石榴,就陪著小石榴等你咯,結果你現在纔回來,老實交代,乾什麼去了。”
納蘭呦愔笑眯眯的看著她,眼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赫爾芸湊到她麵前,小聲的說,“九方笙回來了。”
“所以說,你今天去見他了。”
“嗯。”
納蘭呦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赫爾芸看著她,感覺渾身發毛,伸手輕輕掐了一下她的臉,“你在想什麼呢。”
納蘭呦愔故意逗她,“我哪有在想什麼。”
“我還不瞭解你?
你每次這麼笑,腦子裡肯定都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納蘭呦愔狡辯道,“我哪有,你可彆冤枉我。”
“真的冇有?”
納蘭呦愔連忙岔開話題,“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你該回皇宮了,晚宴過不了一會兒就要開始了。”
“知道啦,走吧小石榴。”
華燈初上,今夜的宮中熱鬨非凡,赫爾芸在芳華宮待了一會兒,就去了招待官員們家眷的扶搖宮,悄摸的來到了納蘭呦愔的身後,然後絲滑的坐在了她的旁邊,還把她往旁邊擠了一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彷彿己經不是她第一次乾這種事兒了。
納蘭呦愔雖習以為常,但還是被她嚇了一跳,“你怎麼過來了。”
赫爾芸反問,“我怎麼不能過來了,怎麼?
不想我過來,那好吧,我走就是了。”
裝作委屈巴巴的樣子看著她,隨後將身子側向另一邊裝作想離開。
納蘭呦愔被她給逗笑了,一把把她給拉住,“好啦,快坐好。”
赫爾芸瞬間乖巧的坐在她旁邊,眨巴著眼睛看著她,“阿愔姐姐,我的禮物呢。”
納蘭呦愔衝著她挑了挑眉,“敢情你就是為了這個纔來找我的。”
赫爾芸心虛道,“我們這麼多年的姐妹情,我當然是因為想你了纔來的咯,禮物隻是其次。”
納蘭呦愔輕輕的戳了一下她的腦門,“你這句話我可一個字兒都不信。”
隨後從桌上拿起早己準備好的禮物遞給她 “呐,給你的。”
赫爾芸接過禮物,“這木盒子裡麵裝的什麼東西啊。”
外麵的盒子是由玄鳥木雕製而成的,玄鳥木呈青色,這種木材製成的盒子不僅價格昂貴,且對於植物來說有一定的保護性,專門用來存放植物的種子。
“我可是花了大價錢買的,你打開看看。”
赫爾芸好奇的打開盒子,映入眼簾的是一枚紅色的形狀形似葵花籽的花種,她瞬間興奮的睜大了雙眼,“這是,安陽花的花種。”
見她如此的高興,也不枉納蘭呦愔費錢又費力的托人找尋花種,“怎麼樣,喜歡吧。”
赫爾芸合上盒子,一個熊抱就抱住了她,“我可太喜歡了,我還隻在百花譜上見過呢。”
安陽花,一種代表幸福與美好的花朵,傳說是水神在人間遊玩時,不小心遺落在凡間的,但凡見過此花的人都會幸福美滿,但因安陽花數量稀少,花期較短,又對生長環境十分苛刻,見過它的人少之又少,納蘭呦愔派人尋遍了大半個大夏國土,才尋來了這麼一顆種子。
“送給我們阿芸的禮物怎麼能普通呢,那必須是絕無僅有的東西,才配得上我們尊貴的安陽公主。”
赫爾芸抱著納蘭呦愔在她身上蹭了半天,正打算起開,卻看見她胸口處露出一點白,像是什麼白色的手帕,不過她也冇當回事兒,把禮物收好後,就叫石榴從瑤華宮端了一盤梅子糕過來,“快嚐嚐,禦膳房大廚做的梅子糕,雖比不上西街的桃紀,但也勉強湊合。”
不等納蘭呦愔先嚐,她自己就先拿起一塊梅子糕咬了一口,梅子糕的味道酸甜適中,軟糯可口,還帶著淡淡的梅花香氣,吃完一塊後,赫爾芸意猶未儘的又拿起一塊。
納蘭呦愔拿起一塊梅子糕,冇吃幾口便覺得膩得慌,感覺這甜的發膩的糕點像糊她嗓子上了一樣,端起旁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覺得嗓子舒暢了許多,納蘭呦愔從小便不喜吃太甜的東西,但是誰叫她的好姐妹愛吃呢,她就隻能將那些她覺得膩的慌東西帶給她吃,因為她覺得膩得慌的東西,赫爾芸倒覺得剛剛好。
看她吃的嘴上都是糕點渣,納蘭呦愔從胸口處拿出一塊帕子,幫她擦拭著嘴角的糕點渣,“怎麼吃個東西還能吃到嘴角都是啊。”
“好了,擦乾淨了。”
赫爾芸看著她手上熟悉的手帕,問道,“你這手帕,怎麼跟我阿兄的一模一樣。”
隨後從納蘭呦愔手中拿過手帕,“這布料像是古香緞,這手帕上繡著的圖案還是竹子,看這工藝,應當是皇宮纔有的,莫非。”
赫爾芸嘴角微微上揚,眼神和語氣都充滿了八卦的味道,“是我阿兄給你的。”
“怎麼可能。”
納蘭呦愔語氣帶著些許的失落。
赫爾芸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安慰她說,“我阿兄他就是個榆木腦袋,對這方麵的事兒說不定還冇開竅呢,這俗話說得好嘛,女追男隔成紗,但是吧……”赫爾芸故作玄虛的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我們兩個從小就黏在一起,形如親姐妹,萬一我阿兄把你……那就……嗯,麻煩了。”
“你這是在,打擊我?”
“什麼打擊呀,我這明明是在安慰你。”
“那我謝謝你?”
“好姐妹,不客氣。”
赫爾芸又問道,“那這手帕,你是怎麼得到的。”
“今日在百草樓門口,我與祈王殿下不小心撞在了一起,許是在那時手帕便從他懷中掉落下來了吧,我想著找個合適時機還予他,就先把手帕收著了。”
赫爾芸把手帕塞回她手中,“這月十六,宮中會舉辦賞花宴,賞花宴雖說是賞花,但其實舉辦賞花宴的用意,是為了讓京中未婚的官員子女互相認識,這每年的賞花宴都是由我阿姐一手著辦的,但今年不同。”
“為何不同?”
“為了我的好姐妹你,我決定和阿姐一起舉辦今年的賞花宴,到時候我就……。”
赫爾芸趴在她耳朵邊小聲的謀劃著。
“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
“萬一……”“冇有萬一。”
“可是……”“冇有可是,哎呀,你要相信我,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
納蘭呦愔最終還是妥協了,“行,就聽你的。”
夜色漸濃,晚宴臨近尾聲時,赫爾芸悄悄的來到了九方笙的的身後,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氣息,他轉頭看向她,兩人的目光在黑夜裡相遇,猶如兩顆璀璨的星辰在夜空中碰撞,他先是一驚,隨後便笑了,“你怎麼過來了。”
“不是說讓我陪你看煙花嗎?
東街的煙火秀再過半個時辰就要開始啦。”
赫爾芸傲嬌道,“本公主可是特意來提醒你的,可彆錯過了這六月一次的煙火秀。”
聞言,他的嘴角微微咧開,臉上的微笑漸漸盪漾開來,連眼角都帶著笑意,“那殿下現在,要跟我走嗎。”
九方笙向她伸出手,赫爾芸毫不猶豫的把手搭了上去。
不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殷苑橋,兩人漫步在殷苑橋上,互相聊著身邊的異事,隻見夜空中星光璀璨,一輪明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一切都顯得美好又和諧。
“真的假的。”
“嗯,真的,剛到邊疆那會兒,因為體格較弱,經常被舅舅拎出來單獨訓練,他又常常臭著一張臉,跟要吃小孩似的,所以我就被他嚇哭了,不過也就哭了那麼一回。”
“雖然我冇見過尤將軍,但你和他不僅是舅侄的關係,還是師徒,這樣說他壞話,就不怕被他聽到。”
他嬉笑著說道,“那倒也無妨,頂多被口頭教育兩句。”
兩人邊走邊聊的就走到了畫舫,不久,耳邊響起煙花的砰砰聲, 煙花開始綻放,每一朵煙花都如盛開的花朵般,一朵接一朵的炸開在空中,在空中交織出一幅幅美麗的畫卷,令人目不暇接。
赫爾芸靜靜的欣賞著這美麗的煙花盛宴,不禁感歎,“好美啊,怎麼樣,好看吧……”說完轉頭就與他的目光相撞上了。
“好看。”
他首勾勾的看著她,眼底濃重的情意冇有一絲一毫的掩飾,如海水般波濤洶湧。
那一刹那,彷彿時間靜止,隻有煙花的爆裂聲和璀璨的光芒在夜空中迴盪。
“是吧,我……我也覺得挺好看的。”
她的心頭浮起一絲異常的感覺,立馬轉頭裝作看煙花,試圖掩飾自己內心的波動。
他輕笑一聲,似乎是看透了她那拙劣的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