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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倫小說 > 煙雨綴麵美人妝 > 第三章 茶樓遇認親

第三章 茶樓遇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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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平嵐郡,最大的官,你可知是誰?”

周驀自然知道,平嵐郡太守,馮章。

明娘本是平嵐郡府霖州人,隨方秀纔來的懷縣。

“他差點就成了我的姐夫。”

周驀霍然抬頭。

明娘目露譏誚,繼續道:“當年,他寒門苦讀,一朝出頭,便毀了與姐姐的婚約,另娶新婦。如今,官職越爬越高,直至五年前,做了一郡太守,遮天人物。而我家,卻遭破家之禍,我不得已賣身,隻為安葬親人,那時我不過十二歲。”思及此,她目光中又多了一絲怨毒。

曾經的馮章,溫文和善,待未婚妻一家關懷備至。然而朝廷任命他為知縣的文書下來,他去任上後,便性情大變。

明娘甚至胡思亂想過,馮章莫不是換了個人?從前馮章一飲酒便起紅疹,而他做了官後,卻常設宴飲。

此事已過了十四五年,牽涉之人除了太守,已儘數化為塵土,明娘不願向周驀提及。

隻不過,“我絕不信任平嵐郡任一個衙門。”她聲音極冷。

“周姑娘,你家和方郎,俱為楊家所害,你有何打算?”

周驀垂眸:“我不曾聽聞楊家與我父親有何宿怨。楊家,應當是馬前卒,尚不知背後有何牽扯。如你所言,懷縣和霖州府的衙門求告無門,那我便自己查,一月兩月,三年五年,終歸——我要殺人者死,作惡者亡。”

業力不亡,善惡之報,纖毫受之。

哪怕凶險重重,亦要他們血債血償!

“隻是明娘你,”她看了看她的小腹,“難道要長久裝鬼度日?楊家不比俞氏,你又能做些什麼?”

飄過雨的仲夜,濃雲蔽月,青草散出泥土腥味。

土腥氣鑽入鼻尖,思及當下處境,明娘方纔的尖厲怨毒倏然傾頹。

她腹中有方郎的孩子,她須得將他生下來,撫養成人。

“你在此地,避過風頭,便試著遠走吧。你情郎的仇,我來替你報。”

兩個年輕姑孃的身影走遠了,漸漸模糊,一滴淚自明孃的鳳目劃出,冇入青草。

秋陽金光灑在茶盞上,映出清茶熱氣氤氳。

自與明娘一彆,周驀白日出門,夜間守孝,白露時節已悄然而至。

這是周驀與青舟來過的第二十八家茶樓了。她指節分明的素手輕輕叩著桌案。

碧濯茶是懷縣東山所產的茶葉,這兩年揚名天下。百餘兩銀子一斤,逐漸風靡盛京貴人,普通人很少買得起。

這些日子,周驀把懷縣的茶樓去遍,屬於李家、陳家的茶樓,東家和掌櫃隱隱心緒重重。這不奇怪,老對頭楊家拿了碧濯茶的獨辦權,陳、李二家如此反應才正常。

奇怪的是,楊家。

她又掃了櫃檯處的人一眼。

屬於楊家的幾座茶樓,管事有揚眉吐氣的樣子。

然而,既得碧濯茶,應在明年暮春上市時供雅客品鑒,這些茶樓、茶鋪卻不加設雅座;這便罷了,也不見楊家藉機收購彆家鋪子。

不搶銷路,明年那麼多碧濯茶得如何賣出?哪怕遠銷盛京,也需鋪子打理、尋商隊運送,何況楊家連本地都冇有擴張,在盛京冇有根基,原先合作的盛京鋪子本金有限,也吃不下這麼大的生意。

這便是說,楊家的錢不足以擴張收購。

楊家也有糧米鋪子。不過若有錢,卻絕不會投在糧米生意。碧濯茶上有極大的利潤,此其一;其二,今年雨水豐潤,糧價比之往年還低了一些,糧鋪週轉想來也不費銀錢。

更不可能將錢花在當下屯糧上。接連數年,風調雨順,誰會想著來年糧荒而屯陳糧?

周驀心中,一點點推演。

冇有補貼茶葉經營,不是楊家不想,而可能是楊家當下冇錢。而且,在明年碧濯茶葉生意上不會有大額的擴張。獨辦手續繁複,商家本金充足是一項關鍵纔對。這直接指向,這獨辦權來得絕不正當。

既然獨辦“辦不下來”,就勢必要以利權相授的方式,由旁的商人高價從楊家手中買出……

這中間差出來的銀錢,流向何處,便極有可能,是楊家從哪位人物的手中換取的獨辦權。

換句話說,楊家在周、方的慘禍中出了力,那人許以明年碧濯茶的獨辦權,楊家無力吃下全部的茶葉,便高價轉售一部分,錢財須分予背後之人,瓜分好處。

不妨順勢推一把,同樣利用碧濯茶,讓楊家自食惡果……

秋雨霏霏,一夜過去,玉帶橋下,河水潺潺,滿是漂浮碎葉。

采買的下人魚貫備好豬肉、白魚、菱角等食材,連巴掌大的蟹都盛滿了六七個大籮筐。到了前晌時分,楊家門前,賓客盈門。

楊老太太六十整壽,正是今日辦宴。

來賀壽的夫人姑娘們已聚到楊老太太的院子。

楊老太太將五色點心往範夫人麵前推了推,堆著笑道,“這金絲糖糕應勉強入得夫人的口,夫人和範大姑娘請嚐嚐。”

這範夫人便是懷縣抵當署範署官的夫人。

大梁多沿襲唐製,將各類事項專設管轄的司署。

如今朝廷新推設抵擋令,抵擋署便是在各地落實官方借貸的關鍵,近來很是風光。

範夫人伸出略豐腴的左手撚起一塊沾了沾唇,抿抿嘴角道,“要說人還是得知福惜福,彆的不如何,隻看那周老夫人,可冇有楊老太太這般好福氣。”閒閒將糕點吃了,右手懶懶撫著懷中雪白的貓兒。

此話一出,屋中靜了一靜。有婦人撫了撫胸口,壓低了聲音接話道,“要說起這周家,誰能想到周工簿這樣一個人,會為放出去收不回的利子錢急紅了眼,乾出逼死人的事情,逼死的還是方秀才……真是駭人聽聞。”

另一人道,“隻是可惜了裴舉人,門當戶對,原是一樁好親事,有這樣一個畏罪自儘的準嶽家,以後就是自己出人頭地,還不是抬不起頭。”

門房處,門人忙裡偷空,打量方進去的背影如柏如竹的青年,和身後小廝,暗自思忖,都說是裴舉人英俊有才,這身邊的小廝竟看著也這麼俊。

繞過一處水景旁的月亮門,門洞處交錯幾株桂樹。微涼的風拂過桂枝,將枝頭清甜吹散,日光在葉子間隙灑落亮白。

“周姑娘,”好看的年輕人看著利落卸下小廝外裳,正盤丫鬟髮髻的女孩兒,輕蹙眉心,“楊家豢養家丁數十人,切莫魯莽行事,禍及自身。”

“你放心,”周驀把銀質的髮簪插好,又取出黛粉混著水粉把臉略略塗暗,立時顯出一個不起眼小婢子的模樣,接著輕聲應道,“晚些出來,再與你說。”

青衣小廝正是周驀,這好看的年輕人就是婦人口中“可惜了”的裴舉人裴清。兩人在門房處與裴夫人分彆,此刻已至前院宴飲處。

宴至過半,楊員外奉迎著光顧的何縣令、李茶使等官老爺,自己也喝多了酒水,風一吹覺出幾分涼意,遂起身回房淨手加衣。冷不丁,一個尖銳之物抵在喉頭,冰涼立時褪儘酒意,卻見是一個麵生的婢子。

“管住你的嘴。”麵生的婢子冷冷道。

楊員外又驚又怒,卻絲毫不敢動彈,壓低了聲音質問,“你是何人?!”

周驀不動聲色,把手中銀簪抵得更緊,在那滾圓的喉頭隆起一個印子。

“楊員外好算計,非但米糧生意做得穩,還不聲不響就拿了碧濯茶的獨買權,以後整個懷縣的碧濯茶,隻有你楊老爺能收茶葉、供茶樓。那麼,這收春茶的錢想來也是備足了的,”

頓了頓,“我家瞧著楊家如此風生水起,連來年運河說是也要過楊老爺的莊子。想來懷縣以後的市麵上,就是楊家一家獨大。可我的主家不願屈居人下,思來想去,楊員外的小兒子並不如您這般頂事,這楊家還是換個人掌管更放心。”

楊員外大驚,聽話音,這賤婢似是懷縣彆的大商人陳家或李家所遣,可陳家、李家有立時要他命的膽子?

電石火光間,一張陰沉的臉浮在眼前。

旁人不知,他自己卻知道,那前陣子畏罪自儘、放火燒家的周工簿,從未放過利子。是那人指點自己以功名引誘方秀才,又給了他一本河經奇書,再由太太與周老夫人閒話,訊息轉到周工簿耳中,兩人纔有了交集,何來的周工簿畏罪自儘?!

而兩家都出事後,在無數個睜眼不敢眠的深夜讓他琢磨出了味兒,那是個大局,分明是以利子錢做筏。

隻恨自己所知不詳,隻是聽從那位的吩咐幫著跑了腿。

那位許下的好處,自然就是這碧濯茶第二年的獨買權。

楊員外心中叫苦不迭,自己從冇想過拿了獨買,就一口吃下第二年懷縣的碧濯茶生意,自然是讓其他茶商從自己手中高價換取一部分額度,準他們轉賣,不然收這麼大量的茶葉花費龐大,他豈不也要去借錢!

莫不是那人滅口了方秀才和周家還不夠放心,連他這個牽線的也要一起殺了!

思及此,他心中大恨那引自己入局的人,不禁暗裡將此人罵為老賊。

當初一邊是明年碧濯茶葉的獨買權,一邊是跑個腿,傻子都知道怎麼選。哪知道背後這些事,日日擔驚受怕。

倉惶之間,楊員外隻顫顫接話,“小的不敢,您看中了哪筆生意,小的願低價給您供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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