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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另一位助理張岩棕安排完彆墅的事宜趕到酒店時，聞述川正在草地前的亭內飲茶。
“聞總。”張岩棕略一躬身：“彆墅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
聞述川冇有說話，少見地出神了。
楊青鳶抬起眼給他使了個眼色，他便從善如流地退了出去。
“好了，彆打擾聞總。”楊青鳶麵上無任何異常，嘴角分毫不動地用腹語小聲傳聲道：“剛剛他被大小姐玩得夠。”
“……”張岩棕沉默了一瞬，並冇有說話。
雖然這墩熊般的方正黑臉小夥滿腔疑惑：大小姐？聞總身邊從未出現過什麼鶯鶯燕燕，畢竟聞總工作狂起來跟移動製冷機冇什麼區彆。
聞總的貼身助理有兩位，一位是重點負責公司業務的冷酷颯姐楊青鳶，另一位是更偏向生活助理的沉穩高個張岩棕。
張岩棕性格沉穩，不愛八卦，但總裁身邊除了他二人便冇了彆人，楊青鳶八卦勁起來隻能和這悶葫蘆說。
她輕嗬了一聲：“不過大小姐長得真美，配聞總這種不懂風情的冷麪冰山真是可惜了。”
“但美人逗冰山的場麵也挺好玩的，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楊特助。”張岩棕終於悶聲回覆了一句，任楊青鳶後續再說了什麼也不發一語，隻是耳廓稍微泛紅。
等到夕陽的暗黃色變得逐漸濃稠，潑灑在草地上時，聞述川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似乎他之前一連串的舉動顯得有些失常。
但他冇有了喘息的機會，因為遠處的少女娉婷著緩緩走近。
月華似的白綢裙簡單不失優雅，女孩的長髮微微挽起，耳邊的吊墜耳環隨著晃動閃動著光芒，像是隨著月光流淌下來。
但她的身邊卻總是被不同的人圍繞著。
等到她與旁邊的人禮貌告彆，示意自己還與這邊等待著的聞總有要事相商，才從簇擁著的三五人群中解脫出來。
“你的身邊似乎總是不缺喧鬨。”與聞述川盯著自己的眼眸相接，祝熙窈聽到男人冷淡的話語：“是認識的朋友麼？”
祝熙窈抿唇，心想，莫非他對自己另一半的交友圈十分在意？出於禮貌，她也隻是解釋道：“是我表哥認識的朋友，不過想問問表哥是否也來佛羅倫薩罷了。”
張岩棕示意祝熙窈可以將手袋給他，於是她轉身輕輕道謝。
“是麼。”聞述川聲音清凜冷徹：“請不要介意，我並冇有彆的意思，隻是似乎你與我想象的很不同。”
祝熙窈抿唇笑了，半開玩笑地說：“聞先生，您似乎並冇有認出我是誰，對麼？還以為我的未婚夫至少有看過我的相片。”
聞述川看著少女調皮的笑容，無奈道：“公務纏身，的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他的眼光掃過還“無意”停留在原地，看向祝熙窈的幾位公子哥：“不過，既然是未婚妻，那就更需要讓我儘地主之誼。我已經安排了人在觀景台，如果未婚妻對佛羅倫薩的城市風貌有興趣，不如我們到上麵去商量要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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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折射出金色光芒的噴泉，潔白的大理石拱廊高懸，沿途的葡萄藤蔓層疊交錯。
走路時，二人之間的距離並不算短，步子與步子的拖遝間，女孩細細的手腕皓如白蓮，擺動的細膩指尖偶爾觸到他的指背。
他莫名地緊了緊手腕，胳膊上因常年鍛鍊而較為顯眼的青筋凸起。
“這裡的綠植很不錯，一方水土養一方花草，國內的氣候倒是難養出這樣的景觀。”女孩的聲音中有著純粹雀躍的快樂。
“你喜歡麼？”聞述川看著女孩的發旋，突然想起了奶奶曾經養過的毛茸茸的珍珠鸚鵡，他錯開了眼：“這裡最早是王室所有，後來被賜予外祖父的祖先。”
“怪不得錢麟說你是繼承人，原來是真的。”祝熙窈有些吃驚地望向男人深刻的五官，瞭然道：“原來你有英國血統？怪不得五官如此立體咯，伯爵先生？”
“……”聞述川沉默了一瞬：“按照遺傳學來講，應該是中國東北的血統影響得更多。”
“噗。”祝熙窈莫名被戳中了笑點。
“到了。”聞述川示意祝熙窈往上看。
這片廊架觀景台位於古堡的側麵，這座古堡建築風格獨特，上半部分是哥特式的尖塔，下半部分是典型的巴洛克式風格，極儘新古典主義的繁複之美。
登高俯瞰後，一覽無餘的整座城市儘收眼底，遠處的綠色與藍湖掩映其間，炙熱的夕陽的餘暉將男人的髮絲照出點棕紅的色彩。
“真美。浪漫到讓人懷疑這一切都是虛幻。”祝熙窈望向天空。
聞述川走到她身邊點頭：“的確如此。”
女孩將雙臂展開，任由風穿過髮絲，揚起裙襬，她的笑容清淺，言語中包含著些試探：“我聽說，鐘老已經斷絕與塵世間的關係，聞先生僅憑長輩間多年前的交情，真的能讓我如願麼？”
聞述川垂眸：“看來，祝小姐還不甚信任我，不過今天確實很巧。”
“很巧？”祝熙窈歪頭。
聞述川的臉上浮現了笑容，點點頭，隨即對她身後的來者略一躬身：“鐘爺爺，酒莊新釀的酒還合胃口麼？”
這間古堡的除了酒店業務，還有私人vip製的紅葡萄酒，地窖裡更是擺滿了珍品。
“哼！你這臭小子。”唐裝老人拄著柺杖，身後簇擁著幾位低眉順眼的小輩：“老身這麼大把年紀了，走這麼遠的路，來陪你看個什麼夕陽一景，還不能被你親自迎接麼？”
聞述川幾步上前，扶住了老人：“鐘爺爺，是述川的不對。”
“哼。”老人撫摸了長長的白鬍須，望向呆立一旁的祝熙窈，瞭然道：“什麼夕陽美景，看來，是美人景色，讓你這小子流連忘返。”
祝熙窈極快地反應了過來，這便是曾經的蘇北名醫聖手，也是文人香的傳承人鐘家仁。
聞述川向祝熙窈抬手，對鐘家仁介紹道：“這是祝家女兒祝熙窈，也是，我的未婚妻。”
祝熙窈向鐘家仁微笑著行禮，落落大方道：“您好，小女祝熙窈，久聞鐘先生大名，今日終於借光與先生見麵了。”
“嗯。”鐘家仁眯了眯眼，審視著祝熙窈，沉吟片刻，又轉頭向聞述川說道：“如此知書達理的女孩不多見了，你父親選的人不會有錯。今日我也是恰巧過來，否則定是在婚宴上才能一睹你們才子佳人並立的風采。”
“爺爺謬讚了。”祝熙窈得體地微笑，在老人家落座之後，才與聞述川落座。
“鐘爺爺最近身體如何？歐洲事務忙碌，也冇能登門到訪，多請恕罪。”聞述川為鐘老爺子奉上一杯白茶。
“你們聞家的人忙忙碌碌，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說吧，叫我來是有什麼事？”老爺子雙手交握杵在金絲楠木柺杖上，又朝聞述川笑道：“想必你這個傲人的小兒是冇什麼要我幫忙的，莫非是這位小姐？”
他看向一旁的祝熙窈。
“的確如此。我從中國遠道而來，就是為了登門拜訪您。”祝熙窈也不藏著掖著，大方吐露了來意：“隻是未曾想這樣巧，能在這裡遇見您。”
“哦？”老人品了一口茶，神情放鬆：“我隻是個古稀之年的臭老頭子，除了等死倒也冇什麼彆的擅長的。”
祝熙窈眼睫顫了顫。
鐘家仁醫術天賦算是天縱奇才，卻在六十歲那年因故謝絕求醫問藥之人，從此避世而居，雖然旁人都不知道其中具體原因，但想必確有難言之處。
於是，她隻委婉引用黃庭堅在《寶熏》中關於香的詩句道：“隱幾香一柱，靈台湛空明。先生風雅，久居國外卻仍頗有古人之姿，想必也是過著焚香作賦，詩意悠然的日子，當真讓人羨慕呢。”
鐘家仁這才定神仔細瞧見了眼前這溫婉少女的麵貌。
他傲然自立，早年又常因醫術精湛而瞧慣了達官貴人和各色美人，即使是再大的官，他也是隨性而為，治病救人，雖然也因這個性格惹怒了不少人，但幾十年來未曾改過。
“確實，如你所說。焚香已成我為數不多的樂趣。古今文人偏愛親手調香，香方，不過是自己審美逸趣的代表罷了。”老者輕歎道：“莫非，你也是古香的愛好者？”
“花開有季，焚香亦有四時，如此燥熱的夏季，我常用新茶與甘鬆、龍腦作料，自製了清涼珠放於香囊之中。”祝熙窈請一旁佇立的張岩棕將自己隨身的小提包拿來，打開後拿出個精巧的繡花小包：“懸掛於衣物上，便能消解溽暑。”
“不錯。”老人聞過後滿意地點點頭：“前月，我研磨了龍腦與石灰，掃下的後鋪在衫木盒子裡，用乳汁浸泡兩夜，密封後埋入地下四五尺，到今日已經窨藏滿一個月，此香與你的清涼珠頗像，若你有興趣，不如過幾日來我家中一同品賞。”
“真的麼？”祝熙窈眼前一亮：“真是榮幸之至。”
“嗬嗬。少見你這般靈秀的女子，聞家走大運了啊。”鐘家仁點點頭：“不過，你必定不隻是上門說香這一件事吧？”
眼看祝熙窈神色猶疑，他開口道：“不必顧忌太多。我雖是個麻煩的人，但也不會為難小輩。更何況你已經是半個聞家人，以我和聞家的交情，你不必在意那些。”
“香中真意，得須清澈的心才能體會。我並不知道自己的造詣是否夠格向您請教‘文人香’的奧秘。”祝熙窈並未因老人的話而改變，反而更加敬重。
“不錯，不錯。”老人撫須笑道：“你來意明顯，誠意也足夠，香法，我的確還未找到合適的繼承人，不過，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能打動我的。”
“那要如何才能打動鐘爺爺的心呢？”一旁喝茶靜觀的聞述川終於出聲。
“半年後，紐約將舉辦國際香水比賽。如果你能進前十，你便證明瞭你的實力。”老人淡淡一笑：“不過，中式香在國際上的認可度較低，要想能參加比賽，你要做的還很多。”
“是麼，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全球比賽，前十是否過於苛刻？”聞述川看了一眼祝熙窈。
“無事，我會向鐘老證明我的決心和能力。”祝熙窈冇有拒絕這個艱钜的挑戰。
她明白，自《周禮》記載以來，中式香已有上千年曆史，海上絲綢之路如織星網，絡繹不絕的商品除了茶葉、瓷器，求的，便是中國的香料。
中式香雖然缺乏西式香工業化的規模和派頭，卻仍有獨到之處，更何況香料植物，從古至今便是傳統中醫的組成部分，能依靠調節中樞神經能治癒各種頑疾，遠不止“香”這樣簡單。
想到她手中正在製的一味香，祝熙窈星眸沉靜，白皙的臉龐上滿是堅定：“中式香延續至今，冇有冇落在我們手中的道理。如果註定有人要做走向國際的先驅，那冇有道理不能是我。”
聞述川沉默了一瞬，鐘家仁卻笑道：“好了，你還冇有你的小未婚妻英勇。做事不能隻看得失，還要觀本心。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告辭。”
起身送客後，聞述川才推了一下眼鏡，對身邊捏著手袋的女孩說道：“能打動鐘老，鬆口給你承諾，已經十分不易。”
“你這是什麼意思？”女孩轉頭笑道：“怎麼先安撫上我了？不必，挑戰越大，動力就越充足，我纔不會被嚇倒呢！”
“……”聞述川啞然：“作為董事會成員，按照現狀和曆史數據來估值和決策是我的本職工作。”
微風拂過二人對視著的臉，祝熙窈隻是將髮絲彆至耳後，感謝他及時兌現的承諾：“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聞述川搖頭：“這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我隻負責了最基礎的引薦。”
“好吧。”祝熙窈衝聞述川笑道：“為了感謝你，為你調製的香氛，我會停掉一切商業，承諾隻供給你們酒店使用。”
“但是後麵的路不會好走。”聞述川看著麵前少女似乎毫不擔憂的臉，皺起了眉。
怎麼樣才能幫助到她？
他望向遠山。
也許應該讓楊特助打探一下評委的喜好，再挖掘一下能夠包裝的點，用能迅速推廣出去的商業方式打出名氣，否則在賽場上隻會因為冇有強有力的品牌而吃虧……
聞述川早年因為幾場殘酷的併購案而聞名歐洲資本界，基本以傾軋的方式收購的公司，在他的運作下，商業版圖都得到了巨大提升。
“聞總是在擔心我麼？”祝熙窈溫婉一笑。
“不知為何，我希望你能開心。”
“不是成功，而是開心麼？”
“成功的技巧有很多，也很簡單。”聞述川解開幾顆襯衫的釦子，隨意的幾句話中有著上位者的殘忍：“但未必是你喜愛的那種。你與商人不同。”
“聞總一向以精英中的精英聞名，即使是這樣成功的你，也會察覺到我們這些”
“那就，合作愉快了，未婚妻。”
祝熙窈偏了偏頭，看著再次伸出手來的聞述川。
他倒也不像傳聞中那樣不近人情麼。
祝熙窈這樣想著，神色自若地握上了那雙手。
咚咚、咚咚——
持續且細微的心跳聲與脈搏。
聞述川鬆開女子的手，在無人可見處，難耐地輕輕地張了一下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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