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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倫小說 > 那個騙婚的王老五 > 欠了一條命

欠了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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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微從小就知道:世間有許多好東西,但自己都不配擁有。

班級畢業旅遊就很好,聽說是由班長父親名下的旅遊公司組織的,隻收成本價,聽說沿途風光絕佳,還安排有漂流、露營、篝火晚會等活動,絕對的物美價廉。但班長問她要不要報名的時候,她隻是含蓄地回覆“我考慮考慮”,暗中卻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就婉拒。

用母親的話來說,有錢的人家玩花樣,冇錢的人家認慫樣。窮人家的孩子要是有空,打打工補貼補貼家用比什麼都強。

不想父親聽說之後,竟然表態支援她參加,還說:“同學這麼久,以後就要各奔東西,可不要留下什麼遺憾。”

她有些心動,但猶豫之後還是推拒,說自己這些年隻顧埋頭讀書,其實跟同學的關係都很一般,去不去的都冇什麼所謂。

父親一臉瞭然,笑著讓她不用擔心,說最近家裡發了點兒小財,情況已經有所好轉,畢業旅遊就這麼一次,花點錢也不礙事。

她又找了兩條理由推脫,但父親態度非常堅定。轉頭再看母親,她就在兩步遠的沙發上看電視,卻破天荒地冇有出口反對。

她這才確定父親所言非虛,頓時露出由衷的笑容。

往常買把小菜都要摳摳搜搜講半天的價,現在經濟一有好轉,父親母親竟然就肯為她豪擲八百晶元,還貼心地讓她旅遊結束坐出租車回家。

過慣苦日子的孩子感動了好些天,旅行的時候也開朗不少,跟同學們有說有笑。

同住一個房間的班長尤其覺得她像變了個人,不似從前那個悶葫蘆似的書呆子了。

兩人同學三年一直處得半生不熟,這次短短幾天倒熟絡得無話不談了。

山好水好人也好,明微儘興而歸。

下車的時候,太陽已快落山。

霞光燒灼,熱浪裹襲。街邊行人稀疏,個個臉上金光燦燦,淌著油光,彷彿隨時都要熔成一灘。

拐過彎,羊腸巷就出現在麵前。

這邊是興城的老城區,處處充滿了時代的痕跡。

羊腸巷隻有兩人身寬,路麵坑窪,磚破瓦舊,牆根潮朽,青灰色的牆麵上佈滿層層疊疊、斑斑駁駁的牛皮蘚小廣告,囊括了開鎖、打胎、招聘、找工作、租售房子、信用借款等各種人生大小事,構成了一副泛黃的舊畫卷。

兩個半人高的舊行李箱一進巷子,就像打樁機一樣發起了癲。

明微雙臂發麻,像縴夫一樣壓著身子使力向前。

影子在地麵上幽魂似的左右晃盪,噪音在耳邊碾子似的來回激盪,項墜滑出領口隨著節奏反覆搖擺,這氛圍真有種懸疑電影中“即將有事發生的”宿命感。

巷子儘頭是一個叫“打棗院”的老小區,明家就落在院子邊上。

明微稍微一抬頭,就能看見家裡的窗戶。

正好母親探出頭催她:“阿重早就回家了,你磨蹭什麼呢?還不快點兒!”

明微應了聲“哦”,還來不及說彆的,視窗就空了。

母親一貫重男輕女,明微早習慣了,但這次到底心有不平。

阿重之所以能早她一步回家,是因為出租車新嶄嶄的真皮椅套上被他用菸頭戳了兩個焦乎乎的洞,之後他又丟下她和行李箱提腳跑路,害她不得不花了好長時間跟師傅道歉賠償。

真皮椅套價格不菲,她怕母親責罵她不會理事,硬著頭皮跟班長打電話借了錢賠付。

那師傅也是個妙人,收了錢還問她:“你為啥子不先跑呢?”

她實話實說:“我怕你打不過他。”

畢竟那熊孩子是真敢動拳頭的,也曾真的打傷過人。

師傅表情微妙地一頓,然後語重心長地跟她說:“妹兒呐,這種男朋友莫得搞頭。你又不欠他的,何必嘛。”

明微懶得糾正,隻無奈說“就是欠他的啊”。

師傅驚訝地問欠了多少錢。

她含笑答:“欠了一條命!”

說起來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十九年前,她被親生父母拋棄,虧得明家好心收養,總算僥倖冇死,從此這世界上有了明微。

這些年,明家供她吃穿供她上學,還對外宣稱她和明重是親姐弟,令她免了許多歧視,於是她才能安生活到現在。

兩件都是大恩,如果她還不知滿足,不知湧泉相報,那就是妥妥的白眼狼了。

所以,扶弟魔是她這輩子該有的命。

這些是母親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對她的洗腦內容。

小時候,她聽之信之,被哄得死心塌地。但漸漸長大,經曆了許多事後,她也不再盲從母親——報恩是應該的,但怎麼個報法值得商榷。

如果像母親一樣溺愛明重,要啥給啥,她覺得那不是報恩,而是報仇。

熊孩子不欠愛,欠揍!

她的理想是:與其做扶弟魔,不如做“拊弟魔”——在老弟熊化的時候,一巴掌拊他臉上,把人打醒,也免得禍及家人。

當然,到目前為止,她還是得忍氣吞聲,到處給熊老弟擦屁股。可以預見的未來,她還得賺錢給他買房買車各種托底。

也不知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想著心事,明微有些心不在焉。

一個不防,腳底在石子兒上一崴,整個人霍地撲向地麵。

還來不及驚叫,她就覺得脖子被勒得一痛,卻是手指在慌亂中猛地勾斷了項鍊。

耳邊彷彿有一聲輕微的異響,眼角恍惚有星星點點的微光閃過,她來不及深究,就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馬趴,又循著慣性向前摩擦滑行了一小截。

路麵生刮肌膚,手掌、小臂、膝蓋上都擦得血糊淋當,混合著塵土和碎石渣,燒灼一般的痛。

嘶嘶抽氣地緩了一會兒,她終於齜牙咧嘴地爬起,拍拍灰撲撲的衣服,扶起東倒西歪的箱子,轉身要走,卻掃到了牆根處那根曲曲折折的黃銅細鏈。

她下意識地摸上空蕩蕩的鎖骨,這纔想起摔跤刹那發生的事。

那是她唯一的一件飾品,已經戴了整整十年。

廉價但別緻,是她的愛物。

拾起斷裂的項鍊,項墜卻不見其蹤。

這地方也就巴掌大,東西能掉到哪裡去呢?

正奇怪間,一男一女從巷口那邊過來,打眼一看卻是明家的隔壁鄰居老金夫婦。

老金瘦巴巴的,頭髮被抓成亂雞窩,汗衫左邊肩帶斷了,褲帶也被抽掉了,不得不一隻手提拉著褲腰,同時擠眉爛眼、絆手絆腳地躲著老婆走。

金嬸胖乎乎的,在體型上具有碾壓優勢,雖然頭上也被薅起幾根呆毛,衣襟處也是皺巴巴的,但看她麵如金剛、氣勢如虹的模樣,顯然是夫妻爭戰中的優勢方。

此刻,她就在冤家腰肉上狠掐:“老實交代,你剛纔是不是又去賭錢了?”

老金不顧狼狽,口中喊冤:“我就是去橋頭買了包煙抽而已,這也不行嗎?你這婆娘還要不要人活了?”

整個羊腸巷都知道老金好賭,隔三差五就找人借錢、偷老婆體己,兩口子冇少為此大打出手,也算是羊腸巷八卦榜上的熱門話題。

明微看著暗覺好笑,又怕彼此尷尬,正低下頭接著尋找項墜,不防卻突然聽見一個怪聲:

【桀桀——】

聲音腔調古怪,若有若無,似哭似笑,彷彿響在耳邊,又彷彿響在心裡。

她循著聲音的方向抬頭,就見一把巨大的青銅長劍懸浮於老金頭上,似虛似實,緩緩旋轉。

劍格風格古樸、紋路繁複、線條細膩,細看竟是一個被鎖鏈重重捆住的青銅獸首。它閉眼齜牙,神情痛苦,彷彿凝固在了被飛天一劍上下貫穿的瞬間,其形其態栩栩如生,似乎隨時會睜開眼活轉過來。

明微震驚了:這、這不正是她尋而不見的項墜嗎?

她不由又在鎖骨間摸索了一下,空空的感覺頗讓人不習慣。

是幻覺嗎?

她不確定地揉了揉眼。

金嬸已走到三步遠處,聲音像敲鑼一樣震耳:“放屁!什麼煙能賣三百塊?你買的是金煙還是毒煙,要不要我去找警察查一下?”

“喂喂,小點兒聲,你彆胡說八道的,我是那種會隨便亂沾毒的人嗎?”老金敷衍了兩句,轉臉對著明微,神色一變,笑容可親地關懷道:“喲,小微摔跤啦?”

按理,這種時候通常不該在人家夫妻中間多話,但明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朝半空指了指問:“金叔,上麵那個……”你看見了嗎?

老金飛快地往天上掃了一圈,不明所以:“上麵怎麼啦?”

金嬸直接一巴掌拊他腦門上:“你個豬腦子,人家小微是告訴你,舉頭三尺有神明啊!你忒麼天天偷老婆騙老婆的錢,早晚要遭報應的!”

明微:“……”金嬸,你很可以。

老金惱羞成怒:“死婆娘,都跟你說了冇賭錢。老子不小心把錢丟了,就是怕你疑神疑鬼,隻好說是買菸。喂喂,君子動口不動手啊,你還有完冇完?”

【桀桀——】

怪聲又起,清晰可聞。

可以確定了,這聲音就是來自項墜虛影。

明微看向老金夫婦,兩人冇有丁點兒異樣,顧自罵罵咧咧地繞過箱子走遠了。

巷子重新空了,虛影也漸漸透明,消失不見。

隔牆的蟬鳴長一聲短一聲地叫喚,院落裡也傳出孩童嬉戲的聲音。

一切都很正常,彷彿之前發生的事隻是一場幻覺。

她神情凝重,惶惑肅立:究竟是自己產生了幻視,還是遇上了什麼靈異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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