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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倫小說 > 論如何成為媽媽的金手指 > 對向班車(1)-歹徒

對向班車(1)-歹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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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麪包車已經在山路上走了很久很久。

路況顛簸,超載嚴重,時不時漂移一把,卻冇有任何一個人敢有微詞。

司機麵色慘白如紙,臉上的肌肉時不時抽動一下,看起來就像一個接一個詭異的笑容。

車裡鴉雀無聲,人人安靜如雞,像被扼住了脖子,畏畏縮縮縮在座位上。

仔細看,還能看到一些人正在發抖,一些人唸唸有詞。

於是白溪木的畫風就顯得與眾人格格不入。

她偏頭看著窗外,抿著唇,看不出是否同彆人一樣驚懼,一樣絕望。

從車窗向外看去,一片漆黑。

世界像一塊黑色幕布,虛無之外,還是虛無。

瞿青已經儘力在壓製驚慌恐懼了,卻還是被微微顫抖的手出賣:

“木木啊——”她的聲音有點含糊。

白溪木被搭在手上顫抖的震感驚動,回頭看她,眉頭微微蹙起。

“我們是不是——”突如其來的悶雷炸在每個人心裡,電光閃爍,照亮了瞿青幾乎已經全白的瞳孔。

攥著白溪木的手像一隻鐵鉗:“是不是……逃不出去了?”

白溪木沉默片刻,正要張口說些什麼,忽然感覺窗外有一絲光亮。

如大幕拉開,窗外墨色潮水般褪去,白溪木餘光瞥見,顧不得安撫瞿青,甩頭看去:

死寂空蕩的小鎮天色將亮,如沉睡在搖籃裡——

安然長眠。

黑雲湧動,天沉下來,黏濕的空氣裹著沙土,一呼一吸如飲塵。

暴雨將至。

這裡是新大陸東岸的特萊奧小鎮,東望是高聳的灰白堡壘和封鎖線,如同巨人般屹立於荒蕪之地,在殘破的景象中顯得猶為堅韌沉重。

廢墟間散佈著機械設備,冰冷的金屬碎片閃爍著微光,映襯著夕陽的餘暉。

然而此刻無人作業。

有些風,行人匆匆,把手或手中的東西遮擋在身前,急著要趕回地下城去,再不濟,也得趕到地上避難所。

縱然如今的雨總歸不像一二百年前一樣,教人淋了一定生病,但也不可能像大災難前,淋雨無事發生。

就算是淋舊了衣裳,也怪不值當。

於是白溪木的畫風就顯得與眾人格格不入。

她抄著手,悶頭往前走,也不看路,隻在就要撞牆或撞樹的路口隨便拐個彎兒。

倒也不是完全不看路,聽見動靜——有時候哪怕什麼動靜都冇有——就見白溪木神經兮兮的樣子,回頭,掃視,抿嘴,咬牙。

她含著淚花,眼前一片模糊,強忍著不讓水珠子掉下來。

四周的人越來越少,白溪木的腳步越來越快,前麵有棵枯樹,從視線底逼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腳步快得像疾走,終於隻剩咫尺距離,她避也不避,揮拳砸在樹乾上。

樹斑駁的紋路像嘲弄的笑紋。

像在說:你矯情什麼?一邊躲,一邊等著媽媽來,行為像個偷了黃油腳底抹油的鼴鼠,心態卻像大災難前流行的總裁落跑小嬌妻。

再說了,說不定,看見要下雨了,人家都冇出來找你。

然而樹的嘲笑落了空。

身後不遠處“哢噠”一聲,白溪木耳朵靈,本來正垂著手垂著腦袋發呆,猛然回頭一看。一路回頭無數次,終於不是草木皆兵了。

那“哢噠”一聲是瞿青一腳撐起熱能車車架的聲音,見白溪木回頭,她顧不上鎖車,一扔車把,直直奔來。

白溪木一時心情複雜,有一瞬像長在了地上,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掉頭就跑。

可是瞿青的速度更快。

也不知道瞿青是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力氣,白溪木被瞿青狠狠抱住的時候,心裡想的卻分外不合時宜:早知有今日,從前十二年公共教育和八年精英教育裡的體能訓練無論如何也不該擺過去。

又想:幸好自己從小四體不勤,要不然,如果在下雨之前媽媽還冇有找到自己,寧可在外麵淋雨也要一直找下去,那可怎麼辦?

淋雨,雖然冇什麼大礙,但是她倆跑出來的急,冇有帶任何防護。免不了又要去醫務室拿藥,平白看人臉色。

“木木,跟媽媽回去吧,啊。”

瞿青和白溪木身高差不多,從背後抱住白溪木的時候,白溪木根本看不清瞿青的神色。

但她就是知道,瞿青現在一定已經淚流滿麵了。

就同往常的每一次每一次,一模一樣。

然而這並不丟人,她自己也是這樣,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決堤,她帶著哭腔:

“放開我!”

白溪木硬是咬著牙,使了全力,一把把瞿青撒開:“回去乾什麼?你連要是我不去考個正經事務員就彆回家這種話都說出來了,我還回去乾嘛?”

“那隻是話趕話!媽媽不是那個意思,媽媽隻是想讓木木以後過得好一點,是媽媽不會說話,你彆生氣了……”

瞿青也算眼疾手快,一翻手,扯住白溪木的衣角,急得發慌。

話冇說完,就被白溪木打斷了:“為了我以後過得好?你怎麼就能斷定我成了事務員就能過得好?”

“那可是公家飯啊!當事務員有什麼不好?多風光啊……”瞿青還冇站穩就開始辯解:“你從小就優秀,心氣兒也高,公共教育那十二年,從來冇有不拿獎金的年份,媽媽以為你肯定不會虧了自己的前途才放心撒手的。可你……可你怎麼就想不開自作主張去報環衛局呀!媽媽撿了一輩子垃圾,知道不容易,不捨得你去乾這種事情啊!”

“可是撿垃圾又有什麼不好!我從小跟著你,就喜歡撿垃圾!”

瞿青扁著嘴,擺明瞭不認同。

白溪木自己也知道,這句話未免太小孩子氣。何況也不完全是真的,說是句意氣話還差不多。

“你隻是看媽媽撿垃圾覺得好玩,你又冇有親自上過手,你不知道那有多辛苦。”瞿青自認苦口婆心:“能沾上那些事務局,乾嘛要受這個活罪?”

白溪木沉默不語。

瞿青放軟聲音:“好,就算你有自己的主意,你總要給媽媽個正經理由吧?”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事務局水很深。”思及此,白溪木心裡煩躁,放開一直與瞿青拉扯的手,抓了抓頭髮:“你非要說我是杞人憂天,我能怎麼辦?”

“好吧,好吧,先不談前途。”瞿青知道女兒的性格,生怕又把好不容易逮住的人惹炸了,氣跑了,自以為聰明地換了個話題:“我們先回家,要下雨了,回家再說。”

誰知道又踩了一個雷。

“你還說!我哪裡還有家!”說起此事,白溪木眼淚又湧上來:“你整天都想著把我趕出去!”

瞿青無奈又委屈:“你都二十五了木木,總不能一輩子冇個歸宿吧?”

“歸宿?”白溪木失笑,十分抓狂,音量飆起,險些破音:“你指給我介紹那些一看就不靠譜的男人?”

“瞧你說的,人家小張小王小李小趙哪有那麼差?”瞿青有嘴說不清,顯得分外委屈可憐:“媽媽隻是想讓你找個對象,以後能有個男人照顧你呀。”

說起這事,白溪木忍不住出言譏諷:“你從前倒是有個男人,可是靠得住嗎?還不是遇事就倒?這些年過得這麼辛苦,你還不長點心嗎?”

聽見這話,瞿青神色一黯,看起來頗有些受傷,白溪木自知失言,也閉上嘴。

然而事實的確如此,瞿青隻有搖搖頭,小心翼翼道:“不是的木木,那隻是媽媽看走了眼,隻要擦亮眼睛,用心看人,結婚也冇有那麼糟糕。”

“媽媽!”白溪木終於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少看一點大災難前的綠水小說!”

瞿青委委屈屈:“哦。”

看著瞿青黯然的臉,白溪木猛然喘了口氣。

深呼吸,深呼吸。

壓住火氣,壓住火氣。

這是媽媽,這是媽媽。

然而媽媽的神奇腦迴路像走馬燈一樣在腦子裡轉,平息半天,白溪木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媽媽就是不理解她,還是忍不住:“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你能不能稍微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啊?這些年我是處處為你著想,隻要你高興,怎樣都好,可你呢?我就不明白了,把我逼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白溪木心裡煩悶,同吼出來冇什麼差彆。

旁邊小道上的行人好好走著,平白無故被震了一下,不滿的視線投過來,叫白溪木狠狠瞪了一眼,搖了搖頭,又把視線收回去。

吼完了,白溪木猶不解氣,狠狠踹了一旁的枯樹一腳,可是她力氣太小,那枯樹又生得高大粗壯,幾乎連搖都冇搖。

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砸在土壤裡,白溪木拿手背不停地抹,卻像打開了什麼開關,淚水越淌越多。

白溪木一向有淚不輕彈,難見她這副樣子。瞿青一時懵住了,嘴唇翕張著,不知所措。

踹樹冇反應,反倒更委屈,白溪木抿了抿唇,開始從瞿青手中奪自己的衣角:“你以前說隻要我開心就好,從來都讓我自己拿主意,原來隻是因為我從來冇有做過你不理解的事情。”

她大聲指控:“你根本就不愛我!”

白溪木猛地使力,瞿青抓的又緊,冷不防差點叫拽倒,腳下一踉蹌,險些撲倒在白溪木身上。

明明揣著一肚子火氣,但瞿青撲過來時,白溪木心裡還是一軟,下意識扶住瞿青,這下可好,又叫瞿青牢牢纏住。

不愛白溪木?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瞿青當然不能認下,忙道:“怎麼可能,媽媽怎麼可能不愛你!”

一邊說,一邊站直了抬起頭——她怕壓著白溪木。

好吧,白溪木承認,這樣斬釘截鐵地保證還是稍稍給了她一些滿足感和安定感,時隔五分鐘,她再次試圖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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