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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牽著你的手從火車頭走向火車尾,穿越隧道的七分鐘漫長而黑暗,但好像這樣我和你就度過了一生。】——奧費斯
“喧囂,潮湧,淹冇。”
“首先是從鋼與鐵的盒子裡走出,然後被地下的長蛇所吞噬,卡拉爾隻是鐵盒裡的錫人士兵,聽從無形的指揮,在這個......”
“哦,抱歉,這樣是否太嚴肅了。”
他的文風比我要詼諧的多,而我總是傾向於那些更深沉和冗長的句子,於是我放下手稿,用咖啡杯壓住,雙手交疊在身前,隨後向後倒去,目光越過躺椅,觀察著我的愛人,詢問他的意見。
“不,很好,就按這樣吧。Awesome.”
他還在忙他的澳白。
“Awesome.”
我附和道,他喜歡這樣,對好事讚不絕口。
“哦對,要不要用第一人稱?是不是更好一些。”
他又再發揮他的想象力,多麼妙趣橫生,就是有些不切實際。
“那我要怎麼寫我的回憶?”
“寫就對了,讀者會自己調整的,他們遠比你想象的要聰明。”卡拉爾走過來,翻閱起我的手稿,細品了一口他手中熱氣騰騰的澳白,“好極了,Awesome.”
“那我要繼續唸了。”
“好的,我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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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囂,潮湧,淹冇,這就是城市】——卡拉爾
我穿梭在微醒的樓宇間,像是被無形的浪潮推著前行,然後從鋼與鐵的盒子裡走出,被地下的長蛇所吞噬。地鐵車廂裡擠滿了人,空氣中瀰漫著咖啡和香水的混合氣味。我隻是其中的一個錫製小士兵,機械地隨著人流移動,聽從上帝的指揮,在這個城市的節奏中漂流。
地鐵站的出口處,人潮洶湧,隨後漫上地麵,但人群卻不能阻擋一絲一毫冬日的寒意,迎麵而來的冷風讓我打了個寒戰。抬頭望去,高聳入雲的寫字樓在晨光中閃閃發光,玻璃幕牆反射著四周的繁忙景象。街上的車輛川流不息,喇叭聲和發動機的轟鳴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這座城市獨特的交響曲。
我推開大門,在腦中組織今天的日程:開會,審稿,開會,審稿,開會......
有完冇完?
我很確定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麼。
但好像工作就是這樣枯燥,無聊,忙碌——以至於我的手稿已經積了快一個星期的灰了。
“親愛的,你看起來不太對。”喬伊冇有敲門,直接走了進來,她雙手端著一杯超大的馬克杯,這對她來說有些吃力了。
”我今早會議上有什麼出錯的地方嗎?“我急忙放下手中的紙筆,繞過書桌,接下那杯沉甸甸的熱飲,”不含咖啡?“
”冇有,你就是看起來快,枯死了,我可不希望我從大學裡挖來的天才突然死掉。”她雙手叉腰,像個園丁一樣審視他的作物,“加了,一點,按你喜歡的風格。”
“我還冇有那麼嬌弱吧。不過講真我很少喝摩卡,嗯不喜歡可可。好了,話說回來……”
“話說回來,你這兩天有冇有照過鏡子。”她一轉話頭,“而且,除了稽覈其他人送過的稿件……”
她繞過我的身旁,拉開抽屜,精準的抽出我的手稿。
“告訴我,多久冇有為自己寫稿子了?”
我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快速地抿了一口可可,卻又被燙到,最後隻能擠出一個笑容。
“跟我來。”她拿著稿子走出了門。而我快步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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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總能用一些更簡單的手段抹去奇才的天賦。】——喬伊
“早上的會議我也在。”我開門見山地說明情況,將今年的情況表放在辦公室的大桌上,依次排開。
“看。四月份以後青年文學板塊的讀評明顯好轉。“
”不用在我麵前邀功,你是我一手找出來的人才。“
名叫卡拉爾的小夥,年輕氣盛,充滿活力。大四那一年,他向我投稿了春夏秋冬四部曲,講述了四個國家的史詩,他的文字細膩卻風趣,讓我寧願相信那是一位文學大師的馬甲。
但我登門拜訪的時候,卻驚訝於他的年輕,癡迷於他的才華。
他碧如春光的眼眸裡能海涵這世界的一切奧妙與繁華,他細嫩的雙手可以寫出另一個時空的奇幻與史詩,他金髮的腦袋裡麵裝的也許是上帝的火種,永遠沸騰,永遠炙熱。
他是上帝在人類文學史上的一個錯誤,因為他的出現可以磨平同時代所有人的光輝,前人會驚恐這道來勢凶猛,不可一世的浪潮,後人會畏懼這座高聳入雲,通天達日的高山。
如今上帝似乎要補救什麼,但我不容許這種事情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他是我的種糧,在第二年必將碩果累累。
眼前的小夥有些窘迫,有些侷促——是不是我剛剛太嚴厲了一些。
“親愛的,或許這話說的有點過,但是你要死了。“
”怎麼會,你看我,健壯的很。“他又恢複了那副青年的自信模樣,挽起袖子,試圖展現一些春光。
“不不,不是這個。”我彆過臉去,他總是那麼幽默。轉而將我書桌前的梳妝鏡給他,”你的眼裡,有不屬於你年齡的暮氣。我感覺你的才華正在……“
”熄滅?不,我相信我很好……”他試圖搶答。
“我無法控製我的胡思亂想,他們的文字太淩亂了,毫無美感可言,雖然有些人總能帶給我驚喜,但是我也無法……”我試圖朗讀他的手稿。
“哦不,請不要再唸了……”他試圖辯解。
我們互相打斷,爭搶那本手稿。
“承認吧,卡拉爾,你需要一次長假!”
我將一張火車票塞入他的手中。
“那裡是我祖母的故鄉,希望你能在那裡潛心韜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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