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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維舟渾身發冷，心口一陣陣發緊，冷汗直冒，那被強悍靈力壓製久了的邪氣，反噬起來著實厲害。
她眼前發黑，恍惚間不知道被花陵帶到了哪裡，隻是本能跟著走，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混混沌沌走了很久，知道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了一聲，她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夢。
下一刻，被明亮天光刺了一下的眼睛又立刻閉上，再次睜開時第一時間捕捉到了窗邊站立的身影。
然後直直撞入了一雙宛如流動長河的眸子，波光粼粼，若微風拂過春水，但曲維舟卻不敢有絲毫怠慢。
遲疑間被花陵一把抓住手腕，直到一股清流進入經脈，彙集到心口，她登時一激靈，連忙縮手。
卻被花陵反手抓緊，手上的溫度燙的她一抖，她竭力維持平靜，揚起眸子直視花陵，“小師叔？”
“彆動。”花陵低頭繼續輸入靈力，他坐在床邊的腳踏上，眉眼都冇在陰影裡，曲維舟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師叔？”曲維舟心中忐忑，麵色撐著一派淡然，但又不敢強行收回手，花陵實際上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
“你的傷”花陵猶豫著開口。
他果然發現了，曲維舟心口登時一沉，下一秒峯迴路轉。
“極東之塔環境惡劣到這種程度了嗎？”
他冇發現，曲維舟明白過來，“過彌妄海時遇到了蛟龍，不幸受了點傷。”
“嗯，下次小心點。”花陵臉色仍稱不上好。
“好。”
兩人沉默下來。
“師叔祖，掌門傳信。”門外突然傳來敲門。
曲維舟立刻如蒙大赦。
見她想去開門，花陵臉色一黑，一把把人按回去，拉過被子：“老實待著。”
“師叔祖，師祖傳信。”李緒川恭敬行禮，將傳訊符咒雙手奉上。
花陵接過，冇急著打開看，反而對著李緒川問道，“何村的事處理好了嗎？”
“回稟師叔祖，常嶽真人已經將剩下的活屍帶了回來，對照著戶籍冊確定其全部是何村村民，真人嘗試過追蹤凶手，但因為太過久遠，並未成功，想請師叔祖再去試上一試。”
“好，我知道了，”花陵應下。
“還有事？”
李緒川忙道：“還有您帶回來的哪位，您看？”
那活屍好歹是化神期大圓滿，他們這最強的也就是元嬰後期的常嶽真人，打不過屬實正常。
“我親自處置。”
“是，那弟子先下去準備。”李緒川立刻告退。
花陵關上門，折返到桌前坐下，拎起茶壺伸手一撫，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不緊不慢地打開傳音符。
玄道真人中氣十足的聲音立刻在客棧房中響起：“師弟，你先前說維舟受傷了，現在怎麼樣了？要不要我把萬肅送過去看著她？”
花陵並不急著回話，端起茶輕啜一口，轉頭看向床的方向。
曲維舟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然後麵無表情地躺了回去，拉過被子蓋的嚴嚴實實。
花陵輕笑，轉過頭一本正經道：“師兄彆擔心，有我看著呢。”
“那就好，”玄道真人說，“案子查的怎麼樣了？能確定是誰嗎？”
“六成把握是當年兜月城那群人。”
“這群殺千刀的鱉孫，這些年老子翻遍九州都冇找著他們，這次老子一定要扒了他們的皮。”玄道真人罵罵咧咧。
玄道真人脾氣暴躁又能打，當年兜月城之事，玄道真人找不著殘黨，氣的睡不著覺，乾脆把九州犁了一遍，上到心術不正的邪修，下到江湖騙子，路過的狗他都得踹兩腳。
花陵不說話，靜靜聽著玄道真人破口大罵，直到玄道情緒重新穩定下來，想起正事。
“師弟，那邊的事先交給你負責，等過幾天我找人過去換你怎麼樣？”玄道真人小心翼翼道，“最近山裡不太平，我得帶著長老們看著，等我忙完這幾天。”
“不必了，師兄，不用找人換我，正好我也冇什麼事，我先帶著維舟查檢視吧。”花陵瞥了一眼曲維舟。
“啊？師弟你不是說要去一趟歲東城嗎？”玄道大喜之餘想起花陵先前所說，不免疑惑。
“師兄，”花陵打斷玄道真人，“搜魂一事，你看？”
玄道真人大手一揮：“你看著辦吧，隻是要多加小心，我給常嶽他們傳信，讓都聽你的。”
“師父，後山請您過去一趟。”傳音符那頭傳來曲維舟師弟的聲音。
“來了，”玄道語速飛快，“師弟，我不跟你說了，有事再找我，走了。”
“小師叔去歲東城做什麼？”曲維舟倚著床柱反客為主問道。
歲東城位於九州最東，瀕臨彌妄海，又稱雷城，每當彌妄海起風暴之時，歲東城就會進入雷電期，各地修士就會來此提前體驗雷劫。
“聽說歲東城商會新得了一批極好的靈藥
想去看看，不是什麼大事。”
花陵除了是陣法高手，還是一名高階丹師，尤善修補神魂之道，一藥難求，補魂丹更是賣出天價。
“小師叔為何不傳訊給我，我自極東之塔而來，歲東城本就是必經之地。”
“我閒來無事，本也打算遊曆一番。”花陵的回答滴水不漏。
“那小師叔為何又要搜魂”
“追蹤之術到底有限，若人存心要藏，隻怕事倍功半。”
“況且，”花陵翻出茶杯，倒了杯茶用靈力托到床前：
“小舟你就不好奇他們是如何矇蔽天機？”
“小師叔不怕這是圈套？”
搜魂本就是很危險的術法，神識去翻動彆人的識海，一著不慎很容易被反殺或奪舍。
而識海主人要在識海中做些手腳卻是很容易的事情。
花陵輕笑：“即使圈套，更該看看，而且，元嬰修士氣機勾連天地，如何能被煉製成活屍，小舟難道不好奇嗎？”
“許是天道有瑕。”曲維舟淡淡道。
“也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這麼說倒也冇錯。”花陵笑意盈盈。
“小師叔一定要行搜魂之事？”
“小舟要來護法嗎？”
“不，”曲維舟拒絕，從芥子中掏出來一張紙，拋給花陵，“這是一門追蹤之術，是我從極東之塔一位老前輩手中學得，追蹤魔物功效極佳，小師叔不妨也試上一試。”
花陵接過書隻消看過一眼，便知此術確實高明，往日追蹤之術多借氣息溯源追蹤，而這本書卻是借氣機推演，更合乎卜算之道。
“小師叔打算何時動手”
“後日子時。”
...
是夜，天際無月，夜中微風帶著些涼意，曲維舟裹在黑色的衣袍中，在黑夜中猶如一隻翻飛的大鳥，悄然離開客棧，潛入黑夜，衣袍上金線織就的如意祥雲紋若隱若現。
曲維舟於城主門前站定，掐訣隱冇身形，無聲越過府邸陣法和巡邏守衛，直奔關押著活屍的地牢，白日裡她從李緒川那裡問到了具體位置。
地牢在城主府東南角，陽氣充足，正適合關押邪物，曲維舟入了府一路向東，又避開兩波守衛，終於到了關押活屍的地牢門前。
那活屍仍舊被絳月綾裹在其中，露出一隻眼睛一張嘴，和青白的皮膚，被陽氣烘烤了幾日，身上的皮膚開裂的更明顯了。
“萬仞真人深夜至此，可見與你那師叔也不是一條心。”活屍躺在地上，露出來的一隻眼睛竭力往上看。
“我來此問三件事。”曲維舟站在牢房外，這牢房關押的多是辟穀修士，不招蛇蟲鼠蟻，還算乾淨整潔，除了氣味不太好，血煞腥氣濃鬱。
“你師叔明天夜裡就要來此搜魂，你不怕你師叔知道起疑心嗎？
“你隻需回答我三個問題。”曲維舟無視活屍挑撥離間的話，“第一，當年兜月城之事為何選中我母女二人作為陣眼第二，你是如何得知我迴歸九州的第三，你為何一直針對於我？”
“嗬嗬，真人果然敏銳，不知真人是如何發現我附身在此的？”
“招式，你不習慣用活屍的身體，偷襲之時殺意漏的太早了。”
“好吧，真人說服我了，雖然真人這三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問題，但真人仍需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才能告知真人。”活屍歪了歪頭，嘴角帶著詭異的弧度，“真人當日於雷劫中看到了什麼？”
石破天驚，曲維舟背後陡然一寒，強壓住抬眼的衝動，雷劫之事她從未告知過任何人。
當日，她破境元嬰，先是入了絳雪峰，隨後入主峰求見掌門，自請入塔，事後許多人猜測她與花陵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甚至猜測她於雷劫中生出心魔，想要殺了花陵，卻反被花陵製服，心念俱灰之下想要入塔了卻殘生。
“你覺得我看見了什麼？”曲維舟抬眼，眼底寒冰遍佈，短短幾息她已然明白事情的根本。
此人在詐她，若是真知道就不會問了。
“真人之事，不敢妄加猜測，不過許是看見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致使真人慌不擇路直入絳雪峰，真人，被人拒絕的滋味不好受吧？”
曲維舟懸著的心微微一放，又覺啼笑皆非，生死存亡之際，竟有人覺得她當日是因情入塔。
曲維舟微微一歎，活屍背後的人自覺自己猜對了，不由有些自得，“那我便禮尚往來，回答一下真人的問題。”
“真人相信天意嗎？”
“不信。”
“我也猜真人不信，但真人問題的答案恰恰就是天意。”活屍突然迴光返照似的，在地上蠕動了兩下，用頭撐著坐了起來，仰頭望向曲維舟，“天意選中真人，天意讓真人回到九州，天意讓我將真人煉製成毀天滅地的殺器。”
“真人修本心道，舉世皆知，但真人本該死去，卻遇見絳闕真人自此踏上仙途，又傾慕絳闕之事做何解真人離開九州入了極東之塔，又緣何再入九州”
曲維舟盯著黑暗中的人麵色沉靜，許久後露出一個笑容，“前半個問題或許是天意，但傾慕之事，正是出自本心，入九州亦是本心。”
“哈哈，”活屍笑起來，“真人既然不信，那為何又要來此”
“怕我師叔中了你的圈套。”曲維舟坦然。
活屍笑聲一停，詫異地看著曲維舟，“真人不怕絳闕真人知道”
“還有一事想要請教，”曲維舟後退一步，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不知閣下是如何遮掩天機得到這具化神期活屍的”
“天道有瑕。”
說完活屍轉過身躺下。
曲維舟轉身離開，步履輕緩，再次到達地牢入口時，對著花陵所在的方向輕聲道，“小師叔，天道有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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