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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格外明亮的天，喬覓是勢必要出門探索的。

不過出門之前還是要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喬覓照例從冰箱裡拿出那唯一一種的食物。

細嫩濃潤的白色糊糊被吃進口中就滑進了胃裡。

喬覓說不出來那是什麼味道，總之是一種他早已習慣到厭煩的，但卻又讓他身體舒適的味道。

好想吃麻辣燙、火鍋、燒烤、小蛋糕……

可惜這裡隻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白色糊糊。

因為一會要出去，喬覓勉強又吃了幾口。

冰冷的食物，卻使他胃裡一陣陣暖意翻湧，耳邊聒噪的混亂絮語終於停止，身旁傳來一陣注視感，是餐桌旁的小怪物在安靜地等他進食。

它從來不在喬覓吃飯的時候過來打擾，每次都是坐在正對著他的椅子上，用不算大的身體傳來一股很濃重的注視感。

很奇怪地，喬覓從來冇見這隻小怪物進食，就算是幫他殺死外麵那些嗜血的怪物，也對它們的屍體也從來不看一眼

所以當喬覓吃完，擦了擦嘴巴，避開了想要再喂他的觸手。

他冇有跟小怪物說他今天的打算。

他隻是主動向它展開雙臂，衝它笑著說：“過來。”

小怪物就興高采烈地撲到了他的身上，像隻聽話的小寵物一樣隨便喬覓去哪了。

——

平原、荒地、沙漠、雪原……這整個世界像極了喬覓原先玩過的一款沙盒遊戲。

各種地貌景色雜糅在一起，天氣好一些的時候，從小白房子的三樓有時甚至能望到遠處雪山的尖頂。

這麼長時間以來，外麵的世界也不是每天都處在無止境的黑暗裡，偶爾有幾天，空氣中的黑色物質散去了些，有淡淡的光在裡麵流通。

比如說今天。

但是喬覓仍躊躇著，不敢貿然出去。

外麵之前連續幾天不曾停歇的尖叫，小怪物的脆弱，儘管今天外麵格外亮，他還是決定先觀察觀察。

所以他抱著小怪物來到了頂樓的一處視野開闊區。

從這一麵，他抬頭看到是平坦的荒原。

而以往，這裡遊蕩的怪物是最多的。

這裡空曠，是哪些嗜血好鬥的怪物最好的角鬥場。

可是現在……

那些平日裡遊蕩在周圍的奇形怪狀的怪物，彷彿在光亮起來後就被蒸發了。

他說不上來這是好是壞，這一切的變化都太快了，讓他不知道怎麼反應。

那彆的地方是不是也都變成這樣了？

不是他異想天開，眼前原本怪物們最愛聚集的荒原如今冇有一個怪物蹤影，甚至是連地下被血跡常年浸染的土地都泛回了原本的土黃色。

隨即，他像是又想到什麼，把攤在他懷裡的小怪物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在房間裡翻箱倒櫃地找。

突然被放下的小怪物甚至還維持在兩根觸手圈住他的脖頸，跟他貼貼的動作。

它當然受不了這落差，在皮質的椅子上蠕動了兩下，發出可憐的“嘰嘰”聲，試圖吸引喬覓的注意。

看喬覓隻顧在一旁不知道乾嘛，不理它，小怪物又伸長了觸手靠近他。

喬覓輕輕地揮開了一旁不斷騷擾他的觸手。

不對啊，應該就在這個房間的啊，喬覓想。

五分鐘後，在小怪物“嘰嘰嘰”的背景音下，他在某個被落地窗簾遮蓋了的小角落找到了那個東西。

一支黑色銀紋的望遠鏡。

在看到這隻望遠鏡的一瞬間，一種發內內心，深入肺腑的恐懼感讓他突然有些喘不過來氣。

喬覓用力地錘拍了幾下自己的胸口，感覺那口氣被順了下去，他才重新撿起那隻望遠鏡。

你知道的，有些記憶對他的傷害很大，所以喬覓總是會被動或者主動地去忘記一些東西。

這隻望遠鏡已經被他忘記很久了，它所帶來的恐懼在時間的沖洗下，雖有殘留，但是已經很淺了。

在看到它的時候，他會慢慢記起當時發生的事，但是與之相伴的情感波動卻已模糊了。

所以今天他纔敢再次主動把他找出來。

這是喬覓從小白房子裡的某個雜物室裡偶然得到的東西，看起來就隻是一個有些昂貴複古的單筒手持望遠境。

或是由於某種奇特的審美，靠近人眼的一側被製作成了瞪大了的眼睛的形狀。

但是根據他淺薄的物理學知識，像這種原始簡單的望遠鏡的目鏡不應該是凹透鏡嗎？

怎麼這個的弧度......像是往外凸的？

彼時的喬覓還是剛來到這，他仍對從前學到的定律、規律堅信不疑。

不論如何，當時的他仍對這個能擴大他視野的東西愛不釋手。

比起望遠鏡，當時喬覓覺得它更像是一支帶著奇幻瑰麗色彩的萬花筒。

簡約的外表下的筒內視野是讓人看一眼就目眩神迷。

他站在雜物室裡，用單純高興的眼睛看向鏡筒，明明是處在室內，明明冇有什麼可看的對象，但是……

裡麵是無數層的光。

極其炫目的場景將他一下子懾住了，一圈圈光的波浪，無數層的色彩，明暗的對比與統一，一顆星辰的極盛與衰落似乎通過鏡筒一下子被灌進他的腦子裡。

鏡筒好像在被拉長，那隻奇怪的裝飾品眼睛馬上就要碰到他的了——

直到外麵的尖叫聲響起。

喬覓倏然眨了眨眼睛，望遠鏡從他手上摔了下去，在地上滾了幾圈。

一時之間隻能聽見房間裡喬覓的喘氣聲。

等他安靜下來，好像又聽到了房子外人類或者某種類人的生物在尖叫，依稀間還能聽到“救命”兩個字眼。

那是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看到類似人類的蹤影。

他顧不得腦袋的脹痛，走到窗前，輕輕地撩開了窗簾。

所幸這扇窗戶上冇有噁心的怪物攀附。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下午兩點，但外麵仍然是全黑。

吊燈在持續穩定地輸出，室內一片光亮，但玻璃上卻映不出他的影子，隻有一點室內的光散出去。

喬覓又開始有些焦躁地扣起了手，為這一點露出去的光感到不安，彷彿會有東西會被這光驚擾起來。

但是……外麵好像有人類……與他同說一語的人類。

鬼使神差地，喬覓彎腰撿起了那支“望遠鏡”。他將它對準外麵舉起來，有些顫抖的將眼睛重新對了上去。

嗯？竟然變成了夜視視角。

原本的華麗多彩的星流彷彿都是喬覓的幻覺，現在他透過一層薄薄的玻璃窗看到的纔是真實。

視野中的一切附了一層詭異的綠光，他有些焦急地向聲源望去，還是找不到。

剛纔被摔到地上，好像造成了它的某些部位的鬆動，喬覓冇停下尋找的動作，雙手卻自發地將鏡筒擰緊了。

但就這樣一個動作，卻好像碰到了什麼機關。

喬覓的視野裡出現了一陣扭曲、跨越，等他再睜開眼，看到的卻是被啃食著的人類同伴。

深綠色的怪物與人類，還有綠色的液體在迸濺。

他不可避免感到噁心與悲涼，但仍在努力細看，想要辨彆出這到底是哪裡，他或許還能帶著小怪物去救下這個同類呢！

可當他視角向後，想要看清周圍的環境時，一股莫大的恐懼又震懾住了他。

喬覓動不了，手裡的望遠鏡被他僵硬地舉著。

綠色的場景在縮小，在他未發現時鏡筒內原本的綠色濾鏡在逐漸消退，視野裡又恢複了原本的黑暗。

濃重的黑暗又在不斷蔓延，那不是霧，也不是液體。

但是顯然，這次的黑暗不同以往。

那是如此的明亮，如此讓人嚮往的深色天堂。

天上會有黑色的月亮嗎？黑色的光會是怎樣一種光？

祂用黑夜製作了一件衣服，那些銀色的流光是某種符文，還是祂的筋絡，亦或者是祂的血液？

明明冇有看到眼睛，喬覓卻明顯地察覺到一種注視感，一種壓迫力。

喬覓動不了，堵在喉口的尖叫也發不出來，他隻能看著黑與銀逐漸占滿他的視野，不斷地翻湧、靠近。

他們像在隔著鏡筒對視。

“彆……不要……走開……”

小小的嗚咽從喉間溢位，喬覓的眼睛不能控製地彙聚著淚水，在淚水徹底將視線模糊，對視被單方麵切斷時，喬覓終於可以暈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身旁擠滿了焦急的藍色觸手，風將他額邊汗濕的頭髮吹起，喬覓從那種恍惚的情緒中清醒了些。

風？哪來的風？

他抬頭就看見了大開的窗戶與飄動的紗窗。

喬覓一下子握緊了身旁的觸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濃重的血腥味湧進口鼻。

一段黑色的磚石外接在白色的牆壁上，上麵擺放著的，赫然是一具被啃噬掉半張臉與內臟的人類屍體。

自此後喬覓極少再碰過這個“望遠鏡”了，尤其是在天色完全黑的場景下使用它去窺伺外麵的世界，在某個昏暗的正午，他見過怪物咀嚼人類的身體，但是他害怕的卻不是這個。

而是在那怪物身後，那些彷彿突然活起來了的，不斷翻滾湧動著的黑暗。

這使他好像回想起了一些更為久遠的記憶：

完全化掉，完全的融為一體，不斷生成的恐懼，但卻又被迫給予歡愉。

那或許是他當時受驚了所創造出的臆想，亦或者是那個帶有奇特魔力的望遠鏡帶來的副作用。

當時具體的情緒他已經記不得了，唯一殘留至今的是那恐懼複雜的心情和對那支奇怪望遠鏡的牴觸心理。

小怪物的觸手在他的默許下再一次觸碰到了他，他也伸手反握著它。

它在他身邊呢。

而且現在是明亮的白天。

喬覓想，他也許可以再試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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