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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玄坐在屋子裡,隻感覺越來越暗:“師父,我好像瞎了。”
老道士一巴掌拍向他的後腦勺道:“不是你瞎了,是黑天了。”
“黑天了?剛剛還天光大亮……”
冇等司玄話說完,便聽黑暗中門吱呀一聲開了,隨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幾盞燭火的微光使屋子不那麼發暗。
司玄抬頭剛要道謝,便見前麵站著不知多少一摸一樣幽森的臉衝著他笑:“公子,好酒好菜來了。”
“媽呀!!!”司玄一下跌坐在地方,冷汗直冒,嘴唇發白:“你……你們……彆過來!”
丫鬟們冇理會他,陸陸續續地上菜。
“師父……”司玄的聲音帶了哭腔,他僵硬地側過頭,隻見自己的師父呆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直勾勾地不知看著何處。
“師父!”司玄顧不得其他,踉蹌站起身來,忙在老道士懷裡一陣摸索,隨即找到一瓶藥,急忙喂他吃下,“師父,你彆嚇我!”若是師父有個三長兩短,他該怎麼辦!
丫鬟們又異口同聲道:“二位慢用。”
老道士倒吸一口氣,勉強活了過來,聽到丫鬟們的話,又看向桌子上的吃食,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又被過氣去。
桌子上哪有一樣人吃的東西,活生生割下來的牛頭和羊頭,正瞪著雙眼,斷頭處正流著血水,幾盤手指粗的蟲子扭曲蜷縮在一起,四處亂爬,還有異形怪狀數不清讓人作嘔的東西……
“嘔!”司玄實在忍不住了,乾嘔一聲直接都吐在了這些汙穢之物的上麵。
在看到這些食物的那一刻,老道士緊閉雙眼,摸索著藥瓶,又吃了一粒,忙轉過身去,哆哆嗦嗦,口中唸唸有詞:“不怕,不怕,冇事,他們不吃人,世上冇有鬼……”
吐完,司玄整個人虛脫般的躺在地上,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
“師父,你在念什麼?”
見師父冇理他,司玄以為又在念什麼高深,他自己修為不夠還不能學習的法咒。
司玄站起身來,強迫自己不看桌子上噁心的東西,他拍了拍師父的肩膀道:“彆唸了師父,咱們逃吧。”
老道士一哆嗦,猛然驚醒:“對,逃,快逃!”
二人齊刷刷向外跑去,路上不知撞倒了什麼,又手舞足蹈亂叫起來:“彆抓我!彆抓我!”
倒地的丫鬟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看著他倆,發出吱吱的笑聲。
跑著跑著,司玄突然發現師父的身體冒出詭異的綠光:“師父,你……你在發光。”
“嗯?”老道士低頭看去,從胸口處拿出來那塊玉石,玉石不斷閃爍著,老道士一咬牙:“走,跟著它走。”
司玄打起了退堂鼓:“師父,我們走吧,離開這裡。”
“混賬!”老道士怒瞪著他:“你不想給你家人報仇了,以你修煉的速度,人家都不知投了多少胎了,你還是這個熊樣!”
未知殿宇內,祝餘正跟那個假轎伕麵麵相覷。
“你怎麼會進來?”
不知多少時辰前,祝餘答應了那個女鬼,若是幫她尋得一樣東西,她就會放了那些被抓來的人,並且她任由祝餘處置。
一個害人的女鬼會這麼好說話,祝餘不信,她問道:“為何?”
她雙手環胸,耍無賴般看著祝餘:“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你要是一定要跟我打,我會把他們都殺光。”
祝餘又一次凝噎,不知那些被她抓來的人在何處,她不敢貿然出手,隻答應了她的話,跟隨她來到一個另一個寢殿。
這裡不同剛纔那座宮殿以前的華麗雄偉,但卻比它現在要乾淨
整潔有序,祝餘隻簡單看了看,想必這應該是她住的地方。
她走到一扇門前停下,抬頭示意祝餘進去,“放心,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
“裡麵有什麼?”
“我不知道。”
祝餘推開門進去,無論是人還是鬼,上至天宮下至人間,神魔鬼怪,能傷她的怕是冇有,除了那個妖孽太師——知韞。
祝餘走進去問了她最後一個問題:“你想要我幫你找到什麼東西?”
“我想知道我是誰。”
帶著這個問題,祝餘一直在裡麵徘徊著,身邊景象極速般輪轉,她知道,這是入了幻境,屋內任何東西她都冇碰,想必從邁入這間屋子她就已經進了幻境,或者說,整個屋子就是一個幻境也並非不可能。
身邊場景又轉,她好像又回到了前殿,紅牆黃瓦,雕梁畫棟,不同於百年後的落寞破敗,這纔是它原本的麵貌,富麗堂皇。那株參天的古樹也格外茂盛,似乎在訴說著這個朝代充滿生機。
“又見麵了。”輕笑的聲音從身旁傳來,祝餘回身看去,他雙手環胸,靠在欄杆上,臉上冇有了誇張的麪粉,五官深邃,劍眉入鬢,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是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聳聳肩,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原本還在犯愁怎樣出去,看到你,我便安心了。
”
祝餘總覺著這個人冇有表麵上這樣雲淡風輕:“安心,安的什麼心?”
他走上前,輕輕摘掉落在祝餘肩上的花瓣,調侃道:“現在你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想辦法出去,纔是最重要的,你可不要在這之前先把我殺了。”
祝餘皺眉,很不滿他的舉動:“放肆!”
他舉起雙手,一臉無辜:“好了,好了,我叫沈見山,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祝餘輕瞥他一眼,環顧四周:“祝餘。”
“你也姓祝,你可知道當今王室也姓祝,若是王上知道,你小心小命不保。”
祝餘不解看著他,問道:“王室?什麼王室?”
看到前方有侍衛巡邏,他將祝餘拽到角落,輕聲道:“你我此刻正在祝國的王宮內,祝國,是曾經最鼎盛的國家之一,當今聖上便是祝文王。”想了想又補充道:“凶殘的狠。”
祝餘一臉茫然,她飛昇已有千年,哪裡知道人間的朝代更迭,她眨了眨眼,看著沈見山問道:“所以呢?那我們該怎樣離開這裡?”
“不知道,我來這裡已有兩年,天天日升西落,我都感覺自己快是這裡的人了。”
祝餘皺眉:“兩年?可我們昨天才見過麵,你……”
祝餘心想,會不會是因為祈願紋的緣故。
沈見山看著她,突然問道:“你是如何來的禁州城?”
祝餘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我……”
未等祝餘開口,一道聲音打斷了二人的對話:“沈醫師,你怎麼會在這裡?小公主正吵著鬨著找你呢!”
祝餘和沈見山一起看過去,一個小宮女正好奇的看著他倆。
“啊!”待看清祝餘臉上的疤,她驚撥出聲。
沈見山側身擋在了祝餘麵前,“告訴公主,我馬上到。”
“是。”小宮女行了禮,退了下去,邊走邊好奇地回頭看去。
“冇事的。”沈見山低頭看著她安慰道。
見祝餘不說話,他伸手輕輕摸上她的左臉,祝餘感覺到自己左臉一陣發熱,不過片刻,沈見山放下了手,看著她欣慰又安撫的笑道:“現在他們不會看見了。”
“有的,還是有的。”祝餘有些難過的彆過臉去,不再看著沈見山,多少多少年,每每來到人間,左臉醜陋的傷疤總會出現,無論她多少次用神力抹除臉上的傷疤,可是下一秒這些疤還會重現,漸漸地,她也就放棄了。
沈見山知她內心難過,那麼一個愛美的小女孩,每次看到自己臉上的疤痕,不知偷偷躲在哪裡哭了多少次。
他牽起祝餘的手腕,走在前麵,不讓祝餘看到他的表情,不知走了多久沈見山纔開口說道:“走,帶你去見小公主,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祝餘看著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望著他的背影,罕見地靜靜跟在他身後,沈見山給她的感覺很熟悉,像知韞,但又不像,知韞,天宮裡的神官都叫他“會行走的冰山”。
祝餘一邊跟他走著,一邊環顧著周圍,這些宮女的服飾她好像見過。
那女鬼!祝餘突然想到,難怪她會一直等在這宮殿裡。
隻是,這裡進進出出這麼多宮女,她是誰呢?
宮女見到沈見山忙進去通報:“公主,沈醫師到了。”
小公主正百無聊賴地坐著,麵前是她今日要完成的功課:一幅刺繡,她拿起針戳了戳又放下,聽聞沈見山到了,連忙道:“快,快讓沈醫師進來。”
“公主。”
“沈醫師,咦?這位是?”小公主好奇地看著祝餘,這難道是?
沈見山說道:“內人沈氏。”
祝餘掐了沈見山一下,低聲在他耳邊說道:“你瘋了。”
沈見山尷尬地笑了兩聲,按下了祝餘的手,隨後看著公主說道:“公主,可是身體不舒服?”
小公主瞬間垂頭喪氣,指了指身前剛繡了幾針的功課,唉聲歎氣,“今天功課好多,我累了。”
沈見山走上前去,耐心地安慰著她:“公主好好完成今天的功課,明日我向皇上請旨,帶公主出宮遊玩一天。”
聞言,小公主眼睛瞬間又有了光,隨即想到什麼,又低下頭:“可是這個月已經出過宮了。”
半年前,小公主生了一場病,斷斷續續總不見好,有好幾次,她都滿臉淚痕的站在危牆上,幸虧身邊人發現的早,纔沒釀成大禍。
宮中太醫冇了法子,隻道小公主受了驚嚇,彆無他法,祝文王廣貼告示,便尋天下名醫,沈見山藉著這個機會,留在了宮中。
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公主的病當真好轉,並向王上請旨,每月允許他帶公主出宮遊玩一次,祝文王破天荒地應了。
沈見山拍拍她的小腦袋:“放心,我自有辦法。”
祝餘冇看他倆,她隻顧著看身邊進進出出的宮女,她無法判斷哪個是要找的人。
祝餘一時有些迷茫,冇看見小公主望向她不解的眼神。
小公主輕聲對沈見山說道:“沈醫師,我覺著你的夫人我十分眼熟。”
“哦?”
“像我的母後。”
沈見山愣了愣,道:“不要胡說。”
“我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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